乡村渔夫-云顶集团3118acm
家乡处于鄱阳湖畔的丘陵地区,有山有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辽阔的鄱阳湖水域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渔业资源,而家乡又地广人稀,田地多,是典型的水稻产区。村民还是种田为主,只有少数人才会在农闲时节或农忙的早晚下湖捕鱼。捕来的鱼既改善了自家的生活,卖鱼所得又是家庭开支的重要经济来源。
听父亲讲,新中国成立以前和初期,水稻还只种一茬,农业生产负担不重,所谓“半年辛苦半年闲”,不少村民会造船买钩捕鱼。由于成本较高,大家往往两户合作。当时,父亲就是和邻居的长辈合伙的。船是长辈家的,他也是捕鱼能手,经验丰富;父亲只是做些放收排钩的粗活。直到人民公社成立,生产技术有了提高,生产队的农活忙了起来,村民的捕鱼活动才全部停止。
那时捕鱼的工具主要是排钩。排钩以“架”为单位。钩有两寸多长,钢质,每隔不久需要磨钩,使其锋利。每把钩都用三寸多长的麻绳拴好,然后均匀地挂在一根长长的较粗的麻绳上。过往的大鱼一不小心就会被钩挂上,越挣扎挂在身上的钩就越多,想跑也跑不了。为防止湖水浸渍腐烂,麻绳都打(蒸染)了桐油,变成了黑色。而为了不使排钩沉入湖底,麻绳上面还有规则地设了浮筒,浮筒由中等毛竹做成,一节毛竹正好是一个封闭的浮筒,多个浮筒使得排钩悬挂在湖水的一定深度;而这个深度就是鱼儿活动之处。又为了使排钩不会被水流冲走,排钩的钢绳上还需均匀地挂好石头磨做的沉砣。沉砣的多少以重量不将浮筒压沉没为准。
钩多绳长,是排钩的特点,放在湖水中威力巨大。但它只能挂大鱼,小鱼是挂不上的。这也是先人的智慧,小鱼让它长大,不至于像后来的阎王网一样一网打尽,前人还是很讲究环保的。这么长的排钩如何收呢?收钩需要理顺,一圈一圈地串在一根五尺左右长的小酒盅般粗的竹竿上。这一根竹竿就称一架,一般渔夫少则五六架,多则七八架。
我读小学时,鄱阳湖里捕鱼的是对面庐山脚下的星子佬。每天清早,县渔业管理站有人在湖边收鱼,收的鱼直接杀好。鱼头和鱼内脏就卖给当地村民。有时,父亲让我去买过,因为鱼大,鱼内脏,特别是鱼头吃起来非常鲜美。
后来,农村改革开放,责任田到户,家乡又有人张罗造船捕鱼了。不过,这时一般不用排钩,改用丝网;不一定要船,划盆也可以。划盆类似于农村的杀猪盆,盆板要薄许多,轻便灵活。但驾驶的技术含量较高,弄不好就会盆翻人溺,相当危险。坐划盆放丝网时,由于丝网幅度大,坐着不大好放,胆大的人会站起身来,两只脚还会均匀地抖动,让划盆在摇摆中缓缓前进。远远望去,让人自然想起古人“君看一叶舟,出入风波里”的名句,真有点胆战心惊,生怕他们会出意外。记得当年邻村一位和我年龄上下的转业军人就是在鄱阳湖中捕鱼,大风吹翻了划盆而溺水身亡的。为了打捞其尸体,人们用排钩在湖中到处排查。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
丝网是尼龙丝编织成的,市场上有的卖。有大小之分,以“几指”为标准。“指”是网眼的大小,指越小,网眼越小,捕的鱼也小;三四指以上的网眼大,可捕大鱼。网上有浮筒,也有沉砣,同排钩功能相似。刚开始时,父亲和细叔一起买了条小船,买了几条丝网,重操旧业。但由于鄱阳湖生态环境破坏较严重,渔业资源受到影响,鱼不大好捕了。我有时星期天也同父亲一起上船收过丝网,大都是小鱼,收获不大。不久父亲就卖掉了小船,金盆洗手。
我们村长期坚持下来的渔夫是兄弟俩。他们就是解放初期同父亲合伙的余姓长辈的儿子——我的两个毛叔,算是子承父业吧,他们一直没有放弃。他们每人都请船木匠造了条船,农闲和农忙的早晚就下湖放丝网。二毛叔跟我年龄相仿,造的船较大,还跑起了块石运输,捕鱼用的是划盆。毛叔们跟我关系都不错,尤其是大毛叔,跟我细叔年龄不相上下,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老远喊他,他也很高兴地眯着眼笑着答应。遗憾的是,在一次捕鱼收网时,丝网被什么绊住了。他不会游泳,只会泅水,像往常一样顺着船锚的铁链往下泅,可是许久都没浮出水面。划浆的毛婶慌了,拼命喊人救命。然而大毛叔永远“走”了,人们在不远的水底捞起了他的遗体。又过了几年,二毛叔也因为划盆捕鱼出事,遭受灭顶之灾。浩瀚的鄱阳湖无情地夺去了兄弟俩的性命,正所谓“将军百战沙场死”,他们应该不后悔。
如今,鄱阳湖生态环境有所改善,但家乡的青壮年劳力都外出打工,没有人正儿八经去湖里捕鱼了,渔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