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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文章(精选20篇)
一种爱无法翻越
文/李雪百荷香
人生前五年的记忆是模糊不清,情感中的潜意识会对生命中前五年的人、环境、饮食形成情感上的依恋。人生前十年是人对人建立最初的情感记忆,是对生活环境深刻印象的开始,这个开始将给予人一生的美好怀念。人生前十五年是形成梦想的时间,是对亲情、友情、爱情、未来理想探究的过程,这决定了人一生对人对事的意识形态。
我生命开始的前五年是和外婆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以致我终生都无法忘记外婆对我儿时的疼爱,也是我一生拥有过最纯净、最安全、最无非议的情感。一种爱无法翻越,是祖孙间期期相望的亲情,是彼此欣赏、宽容、理解的神圣情怀。外婆从玉门油田搬到新疆油田已经十五年了,这十几年正是我怀孕、生子、养育儿子的十五年。我结婚时外婆来了,我儿子八个月时外婆来过,最后一次外婆来我家是我儿子3岁。那次送外婆回新疆的是爸爸,我只送她上了火车。我从火车站回家时忍不住流了一路的眼泪,外婆失去外公后那双忧郁的眼睛常闪泪光,外婆被风吹散零乱的白发,总难以相见的日子,都让我因为不能给外婆更多的关心而惭愧。
十五年我都没能回去看看外婆搬到新疆哈密的新家,原因仅仅是因为攒不到足够的长假,这几乎是说不出口的原因。2013年儿子中考结束,我轮上了带薪旅游假,西安到哈密开通了飞机,强烈去看外婆的心情让我坐上了飞往哈密的飞机。我的背包里装了2万元现金,我想回去好好孝敬外婆。
外婆我自小喊的就是奶奶,奶奶也从没叫过我外孙女而直呼孙丫头。我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有个本家姓的奶奶,她在父亲27岁那年就病故了,那时父亲还没有结婚。我多次注视奶奶的相片;她消瘦、衰老、三寸金莲的脚落在地上,头上包着四川人长长的包布,圆圆的围了很多圈。看着本家奶奶我觉的她对我来说更象画,更象跟我有血缘关系的故事。
盘旋在哈密上空的飞机在慢慢降落,广阔无边的隔壁滩上面只有零星的草植物。排列整齐的是房子,黑色笔直平坦的是公路。奶奶一生从酒泉到玉门到新疆,都是追赶着石油的方向,都是追赶着儿女的足迹。奶奶出生于1933年,解放后在识字班认过字,因为油田她有了文化有了工作,因为一生热爱油田已过八旬的奶奶生活富足而无忧。走进哈密石油小区大门,眼前是绿树成荫、鲜花成片,抗旱的垂柳在小区围成一个大圈,里圈楼房旁种的是梨树、桃树、沙枣树。最让我触目心动的是奶奶家楼侧两排杏树,黄黄的杏子挂在树杈间一片一片。树下三三两两打杏的人都发出我熟悉的河西走廊的语音,这是我除四川乡音外最喜欢听的语言,很土很亲近。奶奶手捧黄杏站在不远处,等我靠近她身边时她才笑了“你爱吃杏子,奶打不上这都是别人送给我的”“奶奶新疆的杏子可真甜”我接过来一个放进嘴里边吃边说。“我要早点回来就好了,就能看见这满园的杏花那一定特别美”。奶奶呵呵笑了“美到是美,那你可吃不上这黄亮亮、白光光、甜滋滋的杏子”“那倒是饱眼福不及饱口福”。
新疆的小白杏、利光杏个个脆甜。房前屋后家家都用打来的杏子掰开晒杏干,杏香迎着风吹进我的鼻子透心的舒畅。走进奶奶温馨的家,三姨端出了提前熬好的杏皮水给我们解渴。杏子新鲜吃时易上火,晒成干熬成水立刻就变成了解暑消夏的天然饮料。多年不见的奶奶衣服穿的时尚大方,一头银发梳理光洁整齐,完全没有一点老人身上的体味。健康的奶奶眼不花、耳不聋腿脚硬朗,白白光光的脸皱纹很少,除了眼睛有轻微的白内障外,没有任何老年病。奶奶一生勤劳、辛苦养育了7个儿女,她从没有品味过富贵是何滋味。老了能有如此健康平静的生活是上天对她这样一位好母亲好奶奶最大的馈赠,我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晚饭后连续有几个邻居来按奶奶家的门铃,有约她出去散步的、打麻将的,奶奶都对她们都说了同样的一句话“过几天吧!我的大姑娘、孙丫头、重孙子从西安看我来了”奶奶心里牵挂着她每一个儿孙的安危,儿孙们无限卷恋她生命的长久,这正是人间一种无法翻越的情感叫“爱”。
回忆我的外婆
文/huangshuang198
外婆走了,去年的农历七月初八早上,您停止了心跳。
您知不知道哪是我母亲的生日?那是您女儿的生日。母亲哭红了眼睛,我扶住母亲在您的面前哭泣,再见了,外婆。
这几年的痛苦胜过了您一生,您的心碎了,本以为表哥表嫂会待好您的一生。可是,他们的性格与您相冲,就像老鼠见到猫。
外婆呀,是江门市外海人士,姓陈,父母早世,有一个姐姐,无兄弟,后代居香港。外婆也是一个苦命的人,一生不幸,少女时代,日本侵华,逃难广西,回落苍梧大坡镇,一个叫胜洲的小村,遇上了一个叫韦广义的人,从韦氏祠堂走出的男人,这个人就是我的外公,身材魁梧,可惜命短,在外婆36岁时,也遇上粮食关,是中国最困难的时期,丢下妻女,一个人独自去了天堂,外婆和四个女儿相依为命,还有一个夭折的五女儿,外婆并没有倒下来,扯拉大女儿,然后将她们一一出嫁,外婆又变成了寡人。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女儿,也是外婆嫁得最近的女儿,母亲出嫁后,一直担当外婆的柴草使用。因为近,我们经常到外婆家去走动。
胜洲是一个圩,每逢公历三、六、九就是圩日,这日,外婆经常盼望母亲到来,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也是外婆家的常客,外婆也是我们家的常客,有时会一天来回三次,我们也是外婆家的小鸟,来去自如。
外婆走了,天空一片的漆黑。那天,我看到外婆倒下的情形,我的泪水夺眶而出,这是我苦难的外婆,跌倒在床边,前两天,她还和我聊得很自然,想不到这么快就走了。
外婆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十七八岁,逃难,三十六岁,死了丈夫。命不好,帮大姨母养大表兄,以为表兄能好好对待她,想不到这个白眼狼,没有尽孝心,这死间接与他有关。
外婆生前,对我们这些外孙以及她的女儿们说,大姨母家比较山,希望把这一个房产让给表兄,来继承她的财产,想不到,房子建成后,表兄夫妻对外婆越来越不好了,我们常常在夹在他们的中间,难以做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都劝表兄好好对待外婆,想不到表兄不但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去数落外婆,外婆也是有性格的人,不服他,就越吵越烈。
2009年5月份,外婆从楼梯摔下来,脚摔断了,他们当时没有注意到这点,耽误了治疗的时间,从此,外婆在凳子过了,要不是外婆脚摔断了,她不会死得那么惨,我们都这么想。可是天意难违,外婆终究还是走了。带着遗憾和绝望走了。留给我们无限的悲哀。
2011年农历七月初八,外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让她绝望的世界。
我能为外婆做些什么呢?惟有文字,才可以表达我对她思念。
我没有责任吗?我也是她的众多外孙中的一个,外婆走了,阴霾的天空又是雨,清明临近,太多的思绪,难以诉说。
愿您在美丽的地方,安息吧!
我的外婆,也许来世,我就是您的外婆。
匆匆
文/兰若
连绵的秋雨似伤心人的泪,啜泣得难以止住。这样的葬花天气,已无甚花可葬。一眼望去,野塘里还剩下片片荷叶,已不是盛夏那般“一一风荷举”的场景了,它们已有些残缺,却依然强撑着不低头,那份伪装的坚强,格外惹人心疼……留得残荷听雨声吧!就这样,淅淅沥沥的雨,从天明到天黑,复又从天黑到天明。而岁月亦这样不知不觉地四季轮换,年复一年,很多时候都没停下来仔细地想一想、忆一忆。
想起十来岁的时候,每年暑假去外婆家的情景。夏秋之交的时节,一个人,多少次慢悠悠地来回在水乡的小路上,有风吹着、有花看着,午后的蝉鸣,傍晚前的蛙声,都是那么动听。下雨也不怕,可以折一柄大大的荷叶扣在头上,看雨丝从荷叶边段段滑下,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期盼。外婆在的日子,每次假期都是那么幸福,见到外婆的时刻,心中又涌起多少的欣喜!小时候的天空,外婆就是冬天的太阳,那么温暖。可是,童年,再也回不去了,而外婆,没等到我长大就离开了。外婆,愿你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想起20来岁的时候,离开家乡远去上海谋生的日子。浑浊的黄浦江、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想起来头就晕——2001年春节从十六铺坐船回家,三层楼高的江轮在长江中犹如飘入水中的一片落叶。途经崇明岛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坐在甲板上吹着江风,四周,江水浩浩汤汤,看不到边际,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儿盘旋地从头上飞过,孤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彼时想起东坡先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二十来岁的时候,最美好的年华,却终日是“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思绪。
想起三十来岁的时候,已为人妻、为人母,过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日子。南京这个古老而美丽的城市,不仅是我余生安度的地方,也是我心灵的栖息地,看懂了林清玄的《菩提》,欣赏着席慕蓉、琦君的岁月,明白了生活的一些真谛,“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珍惜当下,认真过好每一天!
外婆的笋壳扇
文/李涛
在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的年代里,一把扇子就能悠哉悠哉地陪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如今,空调当道,电风扇让路,扇子则变成了文物,静静地不知躲在了哪一个角落。但每当夏天来临之际,我还是会想起一把把各种各样的扇子。这些扇子,有的精美,有的粗糙,有的细巧,有的笨重。而最让我不能忘怀的,却是外婆亲手制作的笋壳扇子。
外婆的笋壳扇,可以说是扇子中的精品(至少我这样认为,也可能有感情因素的作用)。虽说材料是不起眼的被人弃置不用的笋壳,但经过外婆的手之后,它就成了我眼里的艺术品。小时候,我很崇拜外婆,外婆的一双手很巧,一些废物到了她手里,总能把它变成我们喜欢的玩具,因此,一到寒暑假,我们姐弟几个,都会争着去外婆家住。
外婆从一大堆包粽子用的笋壳里挑选出又薄又轻、又韧又窄长的笋壳,然后再从中挑选颜色。外婆虽说是农村老妇人,但审美能力一点也不输城里人,她所选出来的笋壳颜色,是那种淡褐色带斑点的,古色古香,看上去十分养眼。笋壳扇是圆形的,直径大约为30厘米左右,扇子的外圈骨架和扇柄是用劈开的竹子做的,那骨架,细细的、柔柔的,打磨得很光滑。扇柄与骨架相比,粗了许多,比筷子稍粗,圆圆的,但同样打磨得很光滑,拿在手里,感觉凉凉的,很舒服。笋壳的尾部包住外圈骨架,再用七彩丝线缝制压边,每片笋壳的尖角都朝扇子中心叠放,笋壳尖角叠放处(也就是扇子的中心点)的正反两面用两朵布制的梅花或桃花点缀着,花朵刚好盖住壳尖的交接点,那花看上去水灵灵的,仿佛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扇面还绣有各种各样的小鸟和花草,小鸟栩栩如生,花儿娇艳欲滴,小草纤巧翠绿,真是生动之极!
笋壳扇的欣赏性和实用性都是其他扇子无法相比的。它分量轻,很挺括,扇起来风大,又没有声音,不像其他扇子,扇起来“哗啦、哗啦”地乱响,搅得人心烦意乱。它淡雅中透着一丝冷艳,高贵中显出几分优雅,透着一种古典的风韵,可以和仕女图里美女们手里的绢扇相媲美。每当我静静地坐在房里边看书边慢慢地摇着笋壳扇时,我觉得我就是仕女图里的一个美人,这种感觉,让我陶醉,于是,不管到哪儿,笋壳扇都会跟着我,成了我的装饰品,让我赏心悦目,心情倍感舒畅。
每一年的夏天,外婆都会做好多扇子给我家送来,每次都叮嘱母亲,别忘了分邻居几把。因此,周围的邻居,家家都有笋壳扇。到了晚上,乡邻们手拿扇子出来纳凉时,外婆的笋壳扇就成了巷子里的一道风景,当人们不紧不慢地摇着扇、聊着天时,也“啧啧”地称赞着外婆的手巧和她的热心,我听了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外婆而感到自豪。虽然酷暑难熬,但笋壳扇送来的习习凉风,能让我心境大好,不知不觉地也就加快了摇扇子的速度。如此年复一年,外婆的扇子陪伴我度过了童年和青年的每一个夏天。
如今,家里用上了空调,扇子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而我的外婆,也早已去世,但她的笋壳扇,仍然留在我的记忆深处,每当想起,仿佛仍有习习凉风,从我鬓边拂过。
板栗
文/兰色拉姆
最近总是见到板栗。
去沈村采访时,一位阿婆从衣兜搜出几颗板栗塞给我,说是看我爬坡她心疼;离开沈村时,我的脚踩到了板栗,低头抬头之间,我第一次看到了板栗树;在海螺沟青岗平村,我碰到了将身子佝偻成“u”字形,挑拣板栗的阿爷......次数多了,加之经常梦见外婆,我便将板栗当成外婆对我的牵挂。
小时候,我嫌弃板栗,因为它褐色的壳,剥起来很是费力,咬下去,又弄得牙齿生疼,好不容易“开膛”,多吃上几粒,还得找水喝,着实耽搁我玩耍。于是,我常腾出距离,观望板栗。时间久了,我便成了大人眼中的“挑嘴娃”,外婆却例外,还经常向人解释,是我手小的缘故,才觉得剥壳麻烦。
九年前的暑假,某个阳光灼热的午后,母亲将一大袋板栗交给我,告知是在病床上的外婆带给我的心意,希望我剥壳享受家乡的味道。我准备询问外婆的病情时,母亲已匆忙转身踏上了照顾外婆的路途。
板栗仍是褐色,我捧起一大把,再让它们滑落,然后,捡起其中一颗,小心剥开外壳、去掉杂质、将果肉送入嘴里。至此,我的心脏尖端处,才主动有了板栗的身影。
那天下午,我认真品尝着每一颗板栗,每剥开褐色的壳,我就做一次祈祷,希望板栗口袋见底之时,外婆能够病愈,母亲不再伤心。
为实现心愿,连续几天,我都与板栗“抗战”。四天后,所有板栗被我成功“消灭”。夜晚临睡前,我还乐呵琢磨着,等母亲回来,如何向她介绍我的战利品——舌头的火疮。然而,守着空空的口袋和四分五裂的褐色壳,等来的却是外婆病情加重的消息。
我忐忑不安,想飞到外婆身边,求她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吃板栗,可我终究败给了现实。新学期来临,学习吞噬了我最后的挣扎,只能请母亲转达,寒假会快快回去看望外婆。
上下课铃声,清脆交替,我生怕突然收到不好的消息,就在宿舍存备了简单的行囊,以便快速赶往外婆身边,好在一学期都还风平浪静。可是,当我完成期末考试,高兴的准备买上板栗回家时,才知道外婆离开已有些时日了。我歇斯底里大哭,责备家人隐瞒消息,连续一段时间我情绪低落,极像个疯子。
那年春节,所有人都聚在了舅舅家,外婆生前的家园。年三十那天,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前,只有筷子碰着瓷碗的声音,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我感到陌生而害怕。“外婆走了,他们怎么还能淡定吃饭?”那时的我,终是不能理解。
大年初二,长满松树的山坡上,我见到了外婆的坟。石条和水泥相间的坟,高矮适当,坟头与坟尾压着钱纸。当坟前的小坑里燃起火苗时,长辈们将花生、水果、白酒等吃食倒了进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吃食中,我没有见到板栗,恨自己不够用心,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舅舅说那些黄纸,是另一个世界的钱,于是我捡起一大抱,放在怀里,一张一张丢入火堆,希望外婆能用它们买板栗吃。
如今,曾经的小手变成了大手,剥板栗壳再也不会麻烦。或许,外婆还在那个世界买着板栗,也有可能,外婆已在这个世界重生,无论如何,我一切安好,希望外婆亦是。
你是我最牵挂的人
文/李游
秋天来了。秋姑娘的裙摆轻轻扫过大地,拂起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风。每当走出房子,便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意和轻抚上脸颊的微风。每当这时,我便不由自主地忆起那个快被我遗忘的北方小村,和那个我永远都不会遗忘的,一直牵挂着的人———我的外婆。
与外婆相处的时光并不是很长,但与外婆之间发生的事,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最温暖的便是那一次编筐了。那天清晨,我被外婆轻柔的声音唤醒,她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领着我到院子门口坐下。睡眼惺忪的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外婆从长出墙外的一棵不知名的树上折下几段深棕色的长长的树枝。我道出心底的疑惑:“外婆,你要干什么呀?”外婆坐到我身边,仍笑得神秘,“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不再说话,扯出几条长长的树枝紧紧叠在一起。只见枝条上下翻飞,外婆灵巧的手在枝条间穿梭,飞快地编了起来。我们静静地坐在院前,秋季早晨的凉风将我们的发丝扬起,又放下,似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与我们嬉戏。凉风徐徐吹过,外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她编好的东西送至我眼前———那是一个小小的筐。我惊讶不已,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外婆的手真是巧!那小筐的每一道纹路中竟无一丝空隙,简直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外婆笑了:“这是外婆送你的小礼物。”这个小筐现在仍置于我的书桌上,每当看到,我总能感到心里淌过的暖意。最快乐的莫过于那次捡鸡蛋。“走,咱们去捡鸡蛋!”我一听,喜悦之情仿佛乘着火箭飞至最高点,外婆带我到鸡棚前,朝我眨眨眼,我们弓着身子走进了茅草搭成的鸡棚,母鸡们闻声都躲到了角落,外婆便带着我细细寻觅起来。寻了半天,连鸡蛋影子都没见到的我原本高涨的心情顿时减了一半。外婆见我满脸失望,便带着笑轻声招呼我过去,“快来快来!”我走到她身旁,外婆轻轻扒开脚边的茅草,下面竟藏着好几个大大的鸡蛋。我又高兴起来,连忙将它们全部拾起。约么半小时,我们从鸡棚内走出,怀里已捧满了鸡蛋,外婆的脸上溢满了笑容。凉风吹过,温柔地将我们头发上沾着的羽毛拂去,好像要与我们一同分享这无限的快乐。
外婆家在遥远的北方,要回去一次十分不方便,我已很久都没见到她了。凉风又轻轻吹起。但愿风儿能将我带到那遥远的地方,把我送到我最牵挂的人面前。恍惚中,我仿佛已乘着轻风来到了外婆身边,在她惊喜的笑里扑进她的怀抱……
慈祥的外婆
文/家乡竹林
外婆离世距今已经大约20年了,至今仍然让人挥之不去的,是她老人家慈祥的面容和对我家关爱。尽管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但这种思念却与日俱长,穿越40多年的烟云,抚摸那段时光,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外婆伫立在我上学路上,目送我消失在远方的影子,如今物是人非,唯有寂寞的原野述说着昔日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在我的记忆中,外婆一直是个与人为善、吃斋念佛、与世无争的好人。
外婆生有四女一儿,四个女儿中我妈是老二,但婚姻最不般配。不知当时是处于什么考虑,外爷非得让我母亲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这个人就是现在的我爸。在这个问题上,尽管外婆极力反对,支持我母亲。但在农村男权社会,最终结果还是让我母亲嫁给了她看不上的人。导致了母亲一生的艰难困苦,也使外婆直到去世仍然放不下的是她的二女儿。
母亲秉承了外婆的性格,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尽管当初她不愿意这门婚事,但当一切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时,农村妇女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理念就会主宰一个人的一生。母亲勤快,干活麻利,父亲性子特别的慢。直到现在起床穿衣需要近一个小时,上个厕所时间也长得令人难以想象。所以地里农活、家里家务常常是母亲性子急,干得多,而父亲则轻松得多。特别让人恼火的是,父亲一辈子几乎从来不出门去搞个副业,增加点收入,贴补家用,一年四季就呆在家里,在生产队时也就挣个工分。所以尽管母亲精打细算,家里的生活仍然拮据穷困。父亲挣钱本事不大,脾气蛮大,动辄打骂母亲,母亲只能选择偷偷流泪。或者去外婆家暂时避难。虽然母亲从不愿把心中的委屈告诉外婆,但聪明的外婆从母亲的举止上还是能觉察到一切,母女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一切都在不言中。外婆能做的只是给母亲做些好吃的,把她偷偷攒下的私房钱送给母亲贴补家用,让母亲回家时偷偷给我们兄妹带些白馒头,不能让舅妈知道……
小时候家穷,全靠外婆和姑妈周济。母亲没上过学,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但她和外婆、姑妈一样,积极支持我们兄妹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让儿女能够改换门户。儿女可能是母亲能够维持与父亲婚姻的纽带,上学需要各种花费,虽然当时的学费不多,但钱很值钱的。所以上学费用有两个途径:姑妈给点钱、外婆偷偷给些钱。小学时在家门口上学,距离近,很方便。到了初中,全镇只有一所学校,而且在离家很远的十几里以外,而学校距离外婆家很近。所以我们兄妹上初中时,为节省费用,母亲去外婆家商量,希望能够住在外婆家,让我们兄妹少跑点路,并答应每月给舅家送点粮食(堵舅妈的口),外婆四个女儿中,只有母亲境况最不如意,所以最操心的也是母亲,爱母亲也就更疼爱我们兄妹。所以外婆答应让我们和她住在一起,开始舅舅和舅妈口头也答应,等到我们来了不到半月,舅妈就借题发挥,有时当着我们兄妹和外婆的面就骂,我也知道,由于我们兄妹的到来,尽管外婆一直包揽舅舅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舅妈就是看不惯我们兄妹在她家,本来晚上放学后我和外爷睡,舅妈打发儿子也挤到外爷的炕上,妹妹开始和外婆睡,舅妈就打发女儿也挤到外婆的炕上。外婆只能叹息,因为这个家已经是舅妈说了算的时候。放学回到舅家,吃饭时我和妹妹两个人老是忐忑不安、缩手缩脚,看舅舅家人的脸色。好在外婆疼爱我们,估计我们回家,就提前给我们舀上一碗饭端到她的房子,背过舅妈的监视,在她的柜子里给我们偷偷藏些馒头,让我们在上学路上充饥,她知道我们在舅家吃不饱啊!但又无能为力,只能采取这种方法把我们的饥饿减小。
一个月后,我们兄妹实在不愿遭人下眼观,也为了使外婆少受舅妈的白眼,把在舅家的遭遇告诉了母亲,母亲潸然泪下,毅然决然去了一次舅家,和外婆商量了一下,把我们兄妹领回了家,让我们一天三回跑步上学,一个单程十几里,一个来回将近30多里路,我们每天早晨早早起床,母亲给我们做好饭,就踏上新一天的上学之路 ,当时的学校作息时间很特别,早晨去学校早读后上2节课,放学回家吃早饭,再去学校上4节课放学回家吃午饭,然后去学校上课和晚自习回家。来回奔波,虽然劳累,但人精神好,我们也是从哪个时期萌发了要靠读书改变命运的念头。由于每次上下学都要途径舅家,慢慢的外婆也掌握了我们放学的时间,就每次在我们放学回家的路上,让外爷提早在路口给我们偷偷送些馒头和其它好吃的。我们舍不得吃就带回家,一家人分着吃,穷人的幸福是含泪的微笑。难熬的初中三年转瞬即逝,现在想起来仍让人落泪,其间包含了人世间多少酸甜苦辣、爱恨情仇。我要感激的是,上苍毕竟有悲天怜悯之心,它没有让我们白遭罪,反倒使我们兄妹从那个时期练就强健体魄,良好的体质使我们受益终生。而且也是在初中毕业当年,妹妹顺利考取中专,成为国家人,开创了我们村女子读书照样能改变命运的先河。
我没有考上中专,后来上高中、读大学,也是在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见了外婆,没想到这竟然就是永别。上大学前,外婆已经患病,我和母亲去看她时,她特别高兴,因为外孙女已经工作了,所以她就想看到我毕业工作,毕竟这些年她的心血没有白费,她把最后积攒的一点钱交给母亲,让母亲给我做一身体面地衣裳。踏上离家之路,开始了我的大学求学路,在临近毕业前外婆去世,我是在事后母亲才告诉我的。母亲说:“外婆去世前嘴里念叨的还是我的名字,她不让母亲告诉我有关她病重的消息,担心影响我的学业。”直到当年暑假我回家,母亲才把外婆去世的噩耗告诉我,我欲哭无泪,喃喃自语……
如今我定居在都市多年,家境已经好多了,父母身体也硬朗,有时也常回家看看,可以尽些儿女孝心,唯一的缺憾是没有使外婆在有生之年安享几天清福,现在能做的只是在逢年过节给老人家烧些纸钱,希望她在天国享受永恒的幸福。
“走油”的日子
文/王燕
“走油”是指用油炸制食品,临近春节的时候,家乡的习俗是专门抽出一天的时间,将春节期间所需的油炸食品全部炸制出来,这一天俗称“走油”的日子。
说起“走油”我算是个内行。我的油炸手艺是从外婆那儿学来的。外婆心灵手巧,她是满族人,日常生活沿袭着满族人的习俗。小时候,很盼望过年,盼望“走油”的日子。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走油”的日子家里的伙食就能得到改善。油炸食品的种类很多。有麻花、肉丸儿、面果、面鱼、豆腐泡等。麻花是发老面,按照比例下调料,主要是矾、碱适宜;肉丸子是用烀猪肉的老汤和制的玉米面为主料,里面掺有萝卜丝、肉馅,再加些食盐、花椒等调料;面果分两种,一类是发面的、一种是烫酥的;我特别喜欢吃外婆做的炸面鱼,面鱼是用猪水油和面搅拌成糊糊状,当下入滚烫的油锅时会“长成”千姿百态鱼的样子,所以叫“面鱼”。刚出锅的面鱼香脆爽口,如果加上糖就更加甜脆了。外婆最擅长炸丸子,她揪丸子时娴熟麻利的样子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她会连续把面团带手一起伸进油锅里,闪速进出。这个手艺我曾多次想试试,却至今也没有这个勇气。
我的油炸手艺曾在婆婆家大显身手。在我结婚前,婆婆的身体一直不好,每逢“走油”的时候,家里要专门请“大师傅”来“走油”。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对公婆说:“今年咱家‘走油’不要请‘大师傅’了,我能做。”看看公公半信半疑的表情,我接着说,“放心好了,我会用发老面的方法炸麻花,每十斤面要发三斤老面,待发酵后再糅合面粉放一两矾,一两八碱,发酵几个小时就可以搓麻花了……”我一股脑地说出了几种食品的制作方法,公公才同意了。从那时开始我们家再没有找别人帮忙“走油”,我一手指挥着大家热火朝天地炸制各种食品,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喜气洋洋的,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公婆乐得逢人就夸他家娶了个好媳妇。
如今勤劳聪慧的外婆故去了,慈祥和蔼的公婆也离开我们多年了。今年“走油”的日子,我们这一大家人又回到了老宅,和守在这里的三弟妹团聚、“走油”。兄妹们劳动着、说笑着,那股飘荡的油香,那么纯,那么浓……
来不及
文/白银玲
周末到超市购物时遇到好友小雨,她一边挑选点心一边跟我聊天:“今天我要和老公回老家看望奶奶,这些东西都是奶奶喜欢吃的,她老人家看见我们一定高兴极了。”我笑着夸她:“你可真孝顺!”小雨调皮地吐吐舌头说:“我奶奶说我最不孝顺了,结婚后就很少回家看她了,其实小时候我是奶奶带大的,她可比我爸妈对我都亲!”
我和小雨一边聊着,一边挑着物品。忽然听见小雨的手机响,小雨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接听了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小雨爸爸哽咽的声音:“雨,你快回来,你奶奶不行了!”“怎么会这么快?怎么没等我回去……”小雨顷刻间泪如雨下,在偌大的超市里旁若无人地痛哭起来……
这种悲伤的场景让我又一次想起我的外婆!那一年外婆已经90多岁了,她身体一直非常硬朗。只是偶尔因为胸闷、憋气住院,几次都是有惊无险,没住几天院就恢复了。她老人家总是担心给儿女添麻烦,稍微好点就吵着嚷着要出院。3年前外婆最后一次住院,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星期四,母亲跟我商量:“请一天假吧,去看看你外婆!”外婆养育了三儿五女,我一直觉得她有人照顾。外婆从来没有生过大病,我一直觉得她等得及。于是我跟母亲讲:“马上就周末了,我还是不请假吧,晚两天再去看外婆!”
可是就在周六上午,二舅急急打来电话:“你快过来,你外婆高烧不退,瞳孔扩散!”我一路哭着跑到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外婆,可是她老人家已经深度昏迷了。我看着那液体一滴一滴越滴越慢,我看着外婆的脸由苍白变成暗淡,我摸着外婆的手由温热变成冰冷……我那么近地接触着死亡,我匍匐倒地痛哭不已。
外婆啊,我是您平素最疼爱的外孙女。因为奶奶去世早,父母又比较严厉,小时候您对我照顾最多,给我的关爱最多。妈妈说我出生时,您冒雨前去探望摔伤了腿,此后逢阴雨天就疼痛不已。小时候父母从不敢在您面前责骂我,因为您总护着我。我馋零食妈妈不肯买,您总会偷偷往我的口袋里塞钱:“想吃什么自己买,别告诉***!”我结婚时他们都说老公家里穷,条件不好。您拉着我的手说:“乖孩子,外婆看着挺好,外婆支持你!”
外婆啊!我亲爱的外婆!我以为我来得及去看你,我还没来得及在床前尽孝,我没来得及回报您的恩情……
魂石
文/陈敏
在我们村子,人们普遍相信,人有七魂六魄。
小时,常常跟外婆去河里洗衣服,外婆洗大衣服,那些袜子、裹兜、手帕之类的小物件便让我来洗。而我总是未能完整地洗完一件东西。我的小伙伴们总在一旁鼓动我去远一点的深潭摸鱼抓螃蟹。
有一次,我和蓝贞、田小毛上了独木桥。田小毛说,底下水浑,别往下瞅,一瞅就掉下去了。她不提醒倒也罢了,一提醒,我就禁不住地往下瞅,顿时头一轻,“嗡”的一下,一头栽进了河心。好在是枯水季,河水不深。被人搭救上岸,头便昏昏沉沉,回家后愣愣地坐着,一坐就是半天,跟木头人似的。外婆说这娃肯定把魂吓丢了。外婆就拽着我,将我拉到河对岸的董仙婆家,让董仙婆给我收魂。
董仙婆大约90多岁了,她丈夫死得早,八个孩子已经老死了五个,最小的女儿也已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而她还依然活得很刚强。她独自一人过活,住在一间茅草屋里。茅草屋内很黑,阴森又潮湿,散发着一股霉腥味。
董仙婆将几根筷子交叉着绑在一条长线上,将我按上一块木板,背朝上,“丁邦丁邦”地敲打、嘴里咕哩咕嘟地念叨,之后,神秘地对外婆说,这娃七个魂,把三个吓丢了。外婆吓得脸色大变,问丢哪里了?董仙婆说,一个丢到高坝店,一个丢到丰阳塔下,还有一个丢到水里了。
外婆惊恐不已,乞求道:“那就请婆婆给我娃把魂收回来吧!”
董婆婆又将我按到木板上,翻来覆去地收:用针挑我肩背上贴身的衣服,在我肚皮上泼了凉水后,开始用一个木碗在上面推磨一样的推来磨去。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下了手。
董仙婆最后给外婆说:“好了,那两个魂已经收回来了,还有一个,走,到水里把最后一个魂给娃捞出来。”我赶快在前面带路。她们俩都是小脚,没我走得快。我们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我落水丢魂的地方。
董仙婆确定了准确位置后,开始在水里捞,跟捞鱼似的,她捞出了一个石头,一个白色的石头,圆溜溜的,像小孩儿的头颅。董仙婆朝我喊:“娃,快把魂接住,抓牢!”我说:“这是石头,不是魂。”董仙婆说:“接着石头,就把魂接回来了,快接住。”
我将那个白白的,圆滚滚的石头接过来,抱回家中。
外婆把那颗石头压在我的枕头下。她坚信,我的魂被收回来了。
那颗石头让我心里踏实,不久就有了活力,双目也炯炯有神了。
其实,我有神的眼光来自于我对一罐蜂蜜的向往。事实上,当董仙婆在忙于给我收魂时,我的眼睛已被她柜台上的一罐蜂蜜吸引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谁的眼睛会放过一罐蜂蜜呢?
我给蓝祯说董仙婆家里藏着一罐蜂蜜。蓝祯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突突的,说,你咋不早说呢?很快,田小毛,也闻讯赶来了。好几双眼睛全都变成了望远镜,时刻盯着董仙婆的动静,只要她一出门,我们就立即行动,去她家偷吃蜂蜜。
董仙婆是我们村子里最神秘的的人物,她耳背,腿有点瘸,独居一个小院子,平日里深居简出,但总有人上门求她治病,因此,她家常常有好吃的,比如蜂蜜,那是我们最惦记的东西。
董仙婆的院门在我们长久的期盼中终于上了锁,是田小毛首先发现的,她说我们得赶紧行动,翻进去先把蜂蜜吃了再说,免得再晚,她回来了,明日一大早告到学校,那我们可就惨了。我说,你少废话,赶快行动呀。
董仙婆的院墙不高,一翻就翻进去了。她的门虚掩着,一推就溜了进去。屋子里阴暗少光,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烟灰味。我们四处翻箱倒柜,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罐我看见的蜂蜜。蓝祯说,蜂蜜一定被董仙婆念了咒,田小毛说,不要紧,再找找,到炕洞里找。
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从暗处传出,是从土炕那头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挪动板凳。董仙婆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有人?空气中瞬间弥漫了一股诡异的气氛,我们个个吓得眼睛瞪成了鳖蛋。我拼住呼吸,探听声音来自的方向,突然,一阵雄壮有力的“咯咯”声突然从黑暗处蹿了出来,我们三个同时本能地发出一阵惊叫,即刻看见一只大公鸡毛发耸立,哽哽叫着,朝我们扑了过来,我们三个抱着头,准备往外逃。
不就是一只公鸡吗,有什么可怕的。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恐惧。因为我们都听说过,董仙婆家的公鸡是被她念过咒的,只要啄谁一口,谁就活不成。
我是万不想被公鸡啄的,便第一个冲了出去,谁知竟一头撞进董仙婆的怀里。董仙婆就站在我面前。
“哎哟,娃,我没把你的魂吓丢吧?”我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倒没吓掉我的魂,却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羞耻。
我扭头跑开。身后传来田小毛、蓝祯急促的脚步声。
我从此再也没见过董仙婆,也不敢见她,确切地说是没脸见她。我时常远远地望她,望着她的小脚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过去。
我一年一年长大,外婆也不再求她给我收魂了。我偶尔拿起那块石头想心思。
再后来,步入社会,走在熙熙的人群中,心,荒凉得如同戈壁。一次次迷失,一次次受挫,我感到我是丢了魂了。于是,择一假日,赶回曾经住过的那间老屋。
外婆已不在人世,董仙婆早亦不在,只有那块象征着我魂魄的石头还安静地躺在窗台上的一个角落里。蒙尘的白石早已辨认不出颜色,可我的心却猛然颤动了一下。
这是我的魂呀!我抱着它,顿觉丢失了的魂突然又回来了。
羊骨头汤
文/马丽华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苏北小镇,普通人家大都是一天两餐:早上八九点是稀饭,条件好能吃上玉米饼之类的干粮;下午三四点是米饭,下饭的是大头疙瘩、萝卜干这样的咸菜,偶尔吃上青菜豆腐或者萝卜条,孩子们就像是过节一样欢喜。
太阳照着小小院落,外公、外婆和我坐在灶台边吃饭。锅屋(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叫厨房)很小,老式灶台占据了一半空间,再也摆不下一张桌子,当然也舍不得放一张桌子在那儿烟熏火燎。于是因陋就简,围着灶台,打发肚皮。冬天吃得最多的是玉米糊糊,外婆常常变法戏般在我的碗里放上两三片腌过猪耳朵或是猪口条,有时是几片煮得恰到好处的猪肝,我总是先凑上去深深地闻一阵,再细嚼慢咽品上好一会儿。外公外婆从来不吃,他们奢侈的时候也就是多几块玉米饼。
嘴馋的我最欢喜冬天,不是为了堆雪人,而是为了羊肉汤。其实说羊骨头汤更确切些,2分钱一斤的羊骨头,砸得很碎,在大铁锅中稳稳地翻滚,灶镗中柴禾红通通地闪烁。在锅屋里坐一会,手脚就暖和了,抱着膝一心一意地等着汤。有时候,外婆丢一把花生或几个山芋,焦香味漫过来时,虽说不出这就叫“幸福”,本能中也觉得有点儿分不清天上人间。真正的华彩乐章还是等了两个小时的骨头汤,盛在大大的粗磁蓝边碗里,奶白的汤上飘红带绿还映着黄,那是切得极细的辣椒大葱和姜丝,偶尔捞到几根肉丝,欢喜的劲头不亚于现在买彩票中了一百块钱,那时说的是最朴素最地道的话:“外公外婆,羊肉汤真好喝,明天,我还要喝。”
外公身形较瘦,一笑,更显出单薄,他接道:“有!明天还有!尽你喝!”外婆永远是一身蓝色偏襟大褂,一条及膝的大围裙系在腰间,她也笑着,把自己碗中的几根肉丝捞到我的碗中。
如今,我已是做了多年家常饭的主妇,冬天穿行于菜场,羊肉的香味飘过来时,一些看不见的手指在心中轻轻拂动,三十多年前的那些冬日穿越时空飘然而至,心中一阵温暖。
一起喝羊肉汤的人早已不在了,那些历历在目的音容笑貌和暖洋洋的记忆,成了今生今世的一部分。
回不去的时光—外婆
文/彳亍堂
我的外婆出生在民国时期一个显赫陈姓家庭里,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两个弟弟后来都成了国民党高级军官,一个客居台湾,一个隐居九江。
外婆是典型的旧时大家闺秀,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待人接物、举手投足皆有风度。成人后嫁给黄姓男子,外公是镇长,家里有良田多顷,黄家兴盛在当地一时无可超越。由于外婆心慈善良,人缘极好,方圆数十里无人不识。
外婆一共生了十个孩子,活下来八个,六儿两女,母亲是外婆四十岁时出生,最小的女儿。母亲三十岁时生下了最小的孩子,就是我,所以我自小就是这个家族里辈分最大的孩子。
外公在三年自然灾害中去世,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外婆被当作地主到处批斗游街,家产全部被充公。那时候,舅舅和姨妈都已成家,只有母亲陪在外婆身边,寡母幼女为了不被饿死,母亲扶着小脚的外婆,挨家挨村地乞讨,村民都同情外婆的遭遇,有曾经获得外公外婆帮助的人,感念恩情,都会将家里的好菜好饭给母女二人吃,临走时将身上背的布袋装上米。遇到恶犬欺负陌生人,母亲牵着外婆一阵狂奔,鞋子掉了都浑然不知。一直安逸的外婆哪里受过这种苦,晚上回到家徒四壁的房子,母女俩抱头嚎啕大哭。
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事,我对外婆有印象的时候,她已经是近八十岁老人了。牙齿落得一颗不剩,常年挽着发髻,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很爱干净,身上的衣服朴素整齐。外婆一生都是穿自己做的鞋和衣服,春夏秋冬都不变的斜襟立领款,盘扣精致美丽,用现在的话说,简直堪称原创艺术品。外婆脚小,买不到合脚的鞋子,也是自己纳了鞋底,缝上硬挺的圆口鞋帮,脚尖处绣着不大但好看的花,所以,我一直有种感觉,外婆的喜好并没有随着时代和岁月变迁而变化,她始终生活在她自己的那个年代里。
外婆八十岁的时候已经耳聋,但眼睛很好,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听不见,但有时看我们的表情就能猜出大概,听不到,她也从不多嘴问长问短,总是面带微笑安静地看着我们。
小时候家里养猫,因哥哥对猫的过分宠爱,半夜里它会窜到房间钻进被窝里睡觉,不管有人没人,肆无忌惮地跳上房间的写字桌悠然踱步,或是趴着打盹。一次外婆在我们家,她坐在桌边看电视,猫屁股一转,朝着外婆的脸撒了泡尿,母亲生气,随手拿起东西就打猫,外婆没有愠怒,还笑咪咪地告诉我们这事。
外婆因为没有牙,所以从来不吃零食。我喜欢攒糖,因为外婆每次来我们家时,我就可以亲手剥一颗糖,塞她嘴里,每次给外婆喂糖,她很开心,我也很高兴。
姐姐喜欢讲笑话,外婆在的时候,她虽然不吭声,但也跟着我们笑,有次外婆笑得止不住,我和姐姐停住不笑了,她还在笑,姐姐问:外婆你笑什么啊?
外婆指指地上脚边的一颗糖,原来外婆跟着我们一起笑的时候,嘴里含的一颗糖给笑掉了。
我因为外出上学,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有空去看外婆。外婆每每看见我,总是一脸惊喜的样子:我的小伍来啦!
我喜欢偎依在她身边扯着嗓子,对着她的耳朵说说话,摸着她长满老年斑的手,那双手已经没有肉,一层接近干枯的皮下面,是突兀的骨头。
有一年流行祖母给孙辈送生肖平安符,外婆给我也买了一块,特意叮嘱小表哥放在信封里,邮给我。我收到的时候,平安符已是一破两半,但我没有告诉表哥和外婆,怕老人知道了心里介意,用胶带贴好,特意戴在脖子上照了相,将照片邮给了外婆。
后来,五舅和大舅患了肝癌和食道癌相继去世。外婆一直与五舅同住,头年初冬,五舅走的事瞒不了她,我是眼睁睁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外婆悲恸欲绝,头发凌乱的样子,让人心碎。次年夏天大舅又接着走掉,噩耗一直没让外婆知道。出殡那天,所有送葬的队伍要从家里出到村口的公路,我在前面拿花圈,一眼就看见外婆坐在村口,应该是事先得到了消息,在这等着了。外婆已经很消瘦,悲恸的身体在空荡的衣服里颤抖,嚎啕却无泪,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那一年,外婆九十五岁,五世同堂 。
村子里开始有一些流言出来,说外婆的命太硬,将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克死了,但舅舅舅妈并没有将这些话真正放在心上。五舅去世,五舅妈身体也不好,于是几个舅舅们商量轮流将外婆接到自己家照顾,每家待一个月。
直到我最大的表哥,次年突然查出膀胱癌,不足半年也走了。外婆命硬的流言就更甚了,以至于舅舅舅妈也这样认为,轮流照顾外婆的事由之前的欣然接受到不得不为之到厌恶,外婆的身体精神也日况愈下,耳朵几乎失聪,完全听不见了,我印象中一直安静微笑的淡然变成了木讷颓丧,甚至有些呆木。
毕业后外出工作的原因,我见外婆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我都问问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直到有一天,母亲告诉我外婆已经入土为安,我顿时责问母亲为什么不通知我回家,母亲像是跟我说又不像是跟我说:老人家解脱了。
后来才知道,外婆因为遭受严重精神打击,加上九十七岁高龄,生活自理能力远不如从前,舅舅舅妈们大都敷衍了事,根本没有尽到照顾的责任。外婆走的时候很可怜,一向爱干净的她临终时却是邋遢不堪。
母亲一直孝顺,为此跟舅舅舅妈们也一度据理力争,甚至闹翻。
外婆去世的那几天,母亲坚持守灵不睡,哭了三天三夜,哭困了,和衣而眠,醒来,又接着哭。
母亲说那几天里,满脑子里都是当年母女相依为命的场景。
外婆戴着高帽子,低着头,满大街地批斗游行,外婆到一条街,母亲跟一条街;
母亲扶着外婆,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一个个村庄乞讨,晚上到家的时候,冷锅凉灶,临睡前母亲帮外婆挑去满脚的水泡;
春天的时候母亲漫天野挖野菜,回家和外婆充饥;
夏天热,搬了凉床睡在门口,为了躲山上的野狼突然袭击,熟睡的母亲被外婆拉起来就跑,拴上门闩两腿打颤,才发现都是光着脚,鞋也没来得及穿。
有一次出差,和同事一起看市场的时候,路边有一个老人,两个黑亮的旧篮子,装了半篮大小不等,熟透了的柿子。再一看那老人,挽着一丝不乱的发髻,笑的时候露出光光的牙床,安静地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不招呼。
我问同事:想吃柿子不?我请你吃。
同事一脸诧异,未等他反应过来,我去跟阿婆说,这柿子我全要了。阿婆显然听不见,朝我抿嘴笑。
我对着她耳朵大声问,买光这柿子要多少钱?阿婆伸出右手食指,我递给她一百块,拉着同事,蹲在路边,开始吃。阿婆从腰上取出一个邹邹巴巴有些发黑的塑料袋,从里面找出9张十块,递给我。接过钱的刹那,我盯着那只长满老年斑的手,莫名心里一阵发酸。
柿子很甜,我噙着泪吃完半篮。中午在旁边不远的饭店简单用餐,我跟老板说给卖柿子的阿婆炒个软烂的菜,加一碗米饭,算我的。
现在,我也有了女儿,母亲也成了外婆。
我尽可能抽出时间带着女儿回家看看,那里有属于关于她和她的外婆所有美好记忆。
骑楼老街里的外公外婆
文/陈新
骑楼老街,对在海口生活的许多人说,早已耳熟能详。资料显示,骑楼老街历史与早期的对外开放有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一些去南洋谋生的人在挣得资金后,纷纷选择到故土投资,在当时的海口得胜沙、中山路、博爱路、新华路、解放路、长堤路等街区建起了三四层高的骑楼,外公外婆家就位于海口的骑楼老街中。
1880年12月18日,一名男孩在博爱南路163号的卢家老宅诞生。当时,这个四世同堂的家庭为男孩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卢廷撰,他就是我的外公。
外公浓浓的眉毛下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戴着黑框眼镜的他似饱读诗书的聪慧之人,又像经过多年修炼的不凡之人。小小年纪就学会镶牙的外公勤奋好学,并努力提高这门技术,引得当时许多达官贵人、富家小姐上门请他镶牙,“镶牙大师”美名一时蜚声骑楼老街。
外公有了积蓄后,在博爱北路买了个面积为80平方米的三层小楼,开了间镶牙诊所,取名瑞昌牙科,瑞气的瑞、昌盛的昌,寓意希望诊所繁荣昌盛,为镶牙的人带去祥瑞。
当时,博爱北路非常繁华,吃的、穿的、用的比比皆是,外公的牙科临街,市井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时地传进诊所。由于认真负责、技术精湛,外公收入颇丰。外公结婚后,妻子生下大舅,取名卢英沂(后来成为海口德育小学校长)。遗憾的是,没等大舅长大,外公的第一任妻子就撒手人寰。后来,比外公小13岁、家住东门新民东路赵宅的赵禄昌成为了我的外婆。
外婆面如满月、眉似柳叶、眼睛慈祥、性格和蔼,虽识字不多,但知书达礼。生活中,外婆相夫教子、勤劳勤俭、任劳任怨,对外公前妻的孩子视如己出。外公对她甚是喜欢,说诊所名都与外婆名字中最后一个字沾上了边,真是一种缘份。
外婆嫁进卢家门后,给外公生了八个子女,四男四女。外公的九个子女个个接受教育,女儿们灵气,有当医生的,有当护士的,有当教师的,有当出纳的。儿子们聪明,有当法院长的,有当校长的,有当记者的,有当会计师的。外公外婆为九个子女深感骄傲。
因为外公外婆与骑楼老街的渊源,我和骑楼老街也有了扯不断的联系,对骑楼这张承载着海口城市文化底蕴的名片也有了深深情感。如今,老人们已经逝去,相片中他们留下的一幅幅鲜活面容、一个个俊朗身影永远不会在我心中消失。
冬日祭语
文/心旷神怡
深冬时节,寒风凛冽,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感觉到阵阵刺痛……
外婆走了,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享年90高龄的她走得那样安详,在她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凝重,许是为了多留给晚辈一些慰藉吧。正如她生前的为人一样,辛苦一生,操劳一世,从不曾为自己考虑过什么,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着想。
经常听母亲和亲戚提及外婆的过去,都对她有着很高的评价。外婆是一位思想传统的家庭妇女,经历过旧社会的种种磨难。后来,为了支持外公的事业,她甘愿独自守在老家,侍奉公婆,照顾几个孩子。
她勤俭持家,是远近闻名的好主妇。虽然当时家境并不富足,但她把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把省吃俭用下来的积蓄用在老人、孩子身上,确保家人吃上热饭,穿上暖衣。
她心灵手巧,很多人都夸她是巧媳妇。外婆年轻时学得一手好针线活儿,缝纫刺绣样样精通,很多乡邻筹办喜事时都找她帮忙绣这绣那,虽然很费功夫,但她从未懈怠过。
她为人厚道,是人们眼中的大善人。在家里,她与各位兄弟姊妹相处的很融洽,从未因琐事积怨。对待生活拮据的街坊邻居,她会尽力去帮助。
……
外婆走的那天,很多人来送别,都说外婆高寿是生前积德积福的因果。母亲对我们说:“外婆是在咱们家离开的,正是她老人家对我们的眷顾,才把福德带给了我们,要永远记住外婆这份恩情,好好珍惜这一切!”
不由感叹,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唯有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才能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外婆虽已离开数日,但她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感恩老人家留给我们的福德,祈福外婆一路走好!
有母
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已去世了。加上我后来的一个妹妹,我家的成员也就四口人。一直懵懂地感觉,家里缺少些什么。后来读到了陆放翁的诗,“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有点明白了。其实中国人是很在意光前裕后,继往开来的。注重血脉的传承,注定了一种与生俱来、与日俱进的长久,也在宗教之外,自然解决了生死观的问题。也由此,在内心是需要寻根的。
我是舟山人。舟山有海天佛国,所以有时我称自己是普陀山人。我爷爷有些薄田。起初无子息,领养了一个,就是我的伯父。后来有了我父亲。祖父这一脉子息稀少,所生多晚,论起辈分,也就高了。按“仁义礼智”排列,我是“义”字辈,而“智”字辈,已出生的,和我年纪相仿。
我外公是广东中山翠亨村人。自然是孙中山先生的街坊。家里许多人都下南洋了,也就他来到了民生实业公司,往来于重庆和上海。他是技术高管,大名陈绍禹,和布尔什维克的王明原名相同。他在松江有产业,有缘认识了我外婆。外婆姓张,是当地殷实人家的大女儿。张家希望我外公入赘。结果是外婆嫁来了上海。听我母亲说,外婆人善良、厚道。我感觉她还是很有主见的。
差不多六十年前,父母亲带我游杭州。回来时,在松江下站,专程去找外婆家。火车站出来大概步行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外婆家是个老宅,面临一条宽宽的河。外婆当年离家后,她妹妹结婚住家。她妹妹去世,她妹夫娶了新妇。我们去时,那妹夫也已去世了。说是外婆老宅,住着的人,和我们很难说还沾亲带故了。
如今,过了六十年。我家原四口人,就剩下我和母亲了。我们住回了松江。可惜外婆的老宅,已经找不到了。只知道,松江是我外婆家。
父亲生前是个生意人。我曾问他,生意怎么做能做好?他说,只要让对方满意就是了。这话,我至今当作做人的信条看。常说儿子的成长是要靠父亲的。我觉得父亲这一句话,就能让我受用一辈子了。父亲在他去世前几个月,找到了数十年前的一个朋友。他记得他曾经借过他两百元钱。他特地上门还了钱。那老人很欣喜,第二天让他女儿陪他来我家,还买来了糖果。父亲对我说,老话说父债子还,从今他没一分钱外债,只有人家欠他的了。他还说,人家欠的,他不会告诉我。他帮人家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回报。
父亲走了。父亲的恩情,我是要回报的。赡养母亲,也是回报的题中之义。读过苏曼殊那句“范滂有母终须养”,止不住泪流满面。我有母亲。母亲年过九十,我要赡养她。
母亲在的时候,我不会远游。我的人生里,出门的经历很少。二十年前我到过敦煌,快十年前,到过湘西,到过关东。还到过境外,陪母亲去过香港。至于出国,也就去过韩国了。
我的名字,飞翔的意思,甚至是大鸟飞翔的意思,可我还是相信,我是木命,是一棵树。“受命不迁”,记得屈原说这话时,是一种很高傲的感觉。作为正名吧,我还给书房取了个名儿:樗斋”。“
还有,这个世界上许多美好的地方,我许多的好朋友,都纷纷去过了。好朋友一回来,就有欢聚。杯盘狼藉之际,他们的神采和见识,变化显着。而这种体会,只有树一样生活的人,才能具有。
近年来新交的朋友也多。他们也邀我出游。我写了一首《答友人》,经常以它作答:“初为人子亦家珍,菰饭莼羮始作人。欲问远游来世事,堂前我有白头亲。”我是说,我期望我的母亲活过百岁。至于我的远游计划,就预订在来生吧。
一盆白菜花
文/温婉
上世纪70年代,我们家住在晋东南一个小县城。因为爸妈工作忙,小妹一直放在乡下外婆家。直到那年冬天,5岁的小妹才回到我们身边。周围的人都说小孩见生,刚接回来会哭闹很长时间。可是小妹却很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甚至因为生病不能去幼儿园、爸妈把她反锁在家里时,她都很乖。我比小妹大三岁,常听到周围的邻居说爸妈教育有方,小妹比别的孩子懂事。
妈把大白菜一层层剥去后,随手就把根疙瘩扔进了垃圾桶。有一天爸打扫卫生,发现小妹的小床下有个小脸盆,盆底的水里泡着5个白菜根疙瘩,有4个已经长出了叶子,其中3个甚至开出了小黄花。小妹垂着手乖乖地站在一旁,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爸,怯怯地说:“我做错事了……”爸怔了一下,随即一把把小妹搂在怀里:“没有错,没有错……”,爸不断地向小妹解释着。小妹这时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想外婆了……”这是小妹回到我们身边第一次大声地哭。
爸这时才恍然大悟,先前小妹乖,是因为害怕我们。大家都忽略了小妹内心的感受。在外婆家一放就是5年,忽然接回来,在她小小的心田里,感觉到举目无亲。可是爸妈平时又都虎着个脸,小妹在他们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连哭都不敢哭。她想外婆,又不敢说,只能用这种方式寄托对外婆的思念,因为外婆总是给她种白菜花。
妈把小妹抱在怀里,一样也是哭得上不来气:“我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呀,让我的娃受这大的委屈……”
爸赶紧把脸盆端在了向阳的窗台上,嘱咐我天天浇水。没有几天的功夫,白菜就长高了。笔直的茎干顶端开出了许多金黄色的小花。小花们围成了一圈,就像是公主头上的花冠。在茎干周围肥厚宽大的绿叶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美丽。小妹高兴地拍着小手,仰着天真的小脸,一双清澈无邪的眸子仿佛在说:“外婆种的白菜花也是这样的……”
窗外北风呼啸,但是因为有了小妹种的白菜花,我们的家却宛若一个冬日里的“小花园”。
寂寞庭院
一
那一天在梦里,我回到了外婆家竹木掩映的小院。那里是旧物依旧,绿树扶疏,竹影参差。风掠过池塘,吹皱一池绿水,带来清淡水腥气味。风动竹影,萧萧飒飒。浅褐色的竹壳摩擦着竹竿,发出咯咯咯的清脆声响,偶有一片竹壳随风飘然落地。小花圃里种着一棵茶树,叶子浓绿油亮。姜花含苞待放,花蕾圆润饱满,肉艳诱人。小母鸡带领着唧唧乱叫的小鸡,到处觅食,忙个不停。
暮色苍茫,小院寂寂。外婆独自坐在院子里打盹。她像一件粗心人晾晒在竹竿上,忘了收回家的衣物。我已悄然走近她身边,她还浑然不觉。
外婆的房子坐东面西,门前有开阔庭院,院门向北。庭院之西是一大片池塘。小院因地制宜,自成天地。它无需筑起围墙,它有天然的围墙。南面有自家的厨房做围墙,还有一段十叔公家的墙壁。西面和北面竹丛围绕,繁荣生长,是天然的绿围墙。
外婆已故去多年,我一直渴望重踏这片旧地,回来瞄一眼外婆的旧居,捡拾遗落在这里的一束金色的童年阳光。但又怕岁月沧桑,外婆的院落早已不复旧样。那里的任何变迁,都是我接受不了的。新的改变会洗掉刻印在我脑海中的旧日影像。
这一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回去。但近村情怯,我的脚步迈不进村庄,我怕走近外婆的宅院,我怕面对改变。其实那些改变早已存在。我特意回来想看一眼,却不敢走上前去,只在村庄的外围绕了一圈,然后离去。遗落在外婆家的美好时光,已不可能昔日重来,但我会珍藏!那小小院落里的旧物影像,我会为它们覆盖上一层保护膜,就像旧照片那样呵护它们,让它们刻印在我的脑海中,永不褪色,永不模糊。
舅父的房子和外公外婆的房子并排在同一列,但舅父的房子前面是十叔公的房子,而外公的房子前面没有别人家的房子遮挡,因而庭院更加开阔。尽管他们父子的房子近在咫尺,但中间却有两座厨房阻隔着。他们父子各自过活,互不涉足对方家门,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这里的乡村,习惯把厨房建在正屋之外。厨房是比正屋小很多的独立单间。外公的厨房也建在屋外,位于正屋前的左侧。舅父的厨房则紧贴着其父的厨房而建。两座厨房背对着背并列着,厨房门开向各自的庭院。厨房成了这片凉薄人间的天堑,阻隔了他们彼此怨怼的目光,也阻断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十叔公的房子的横向长度很长,它的背面对着我舅父的正屋、舅父的厨房和我外公的厨房。十叔公的房子的后墙,筑有一道高出地面不少的后墙勒脚。后墙勒脚的宽度,可容一个小孩在其上行走。十叔公的后墙与其后面的两座厨房之间,留出一条仅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的窄窄通道。
那条通道狭窄而阴凉,砖墙潮湿,其下常年生长绿茸茸的青苔。厨房的墙脚下是沙质土,泥沙常年被檐下滴水冲洗,沙子洁白。白沙上有蚂蚁疾行,一些长不高的无名小草生长期间,开出米粒样的细小花朵。墙角里,蜘蛛织出轻烟般的丝网,随着微风飘荡。舅父和外公外婆他们,本可以通过窄巷便捷来往,但却互不往来。这片小天小地,成了孩童的我的流连之所。
厨房的屋檐低矮。雨天,我头戴草帽,背贴着十叔公家那高高的后墙,站在后墙勒脚上,饶有兴味地观看厨房的檐下滴水。那屋檐下垂挂着一排排美丽的珠帘。断线珠子似的水滴,在墙脚的白沙上雕琢出一串洁白的小水窝。衣服被雨水濡湿,全身水汽氤氲,我也不懂得跑去躲雨,要被外婆拉回屋里去数落。
晴天,这里阴翳清凉,太阳终日照探不到。我默然玩耍,不知厌倦。捕捉蚂蚁和蜘蛛,破坏蜘蛛用心织出的细网,拔掉小草和青苔。时而口中念念有词,说话给蚂蚁蜘蛛们听。我的童言稚语不小心溜进了外婆的耳朵,坐在庭院里安静干活的外婆,只是默然微笑,从不搭嘴。若是我那童稚言语被待字闺中的小姨偷听了去,她定会取笑我的。
外婆面容清丽,肤色洁白,身形颀长,年轻时是出众美女,年老了依然气质清冷。她沉默少言,说话时柔声细气,脸上始终微微带笑,是个性情十分内向疏离的人。平日里,她与人为善,极少外出,从不串门。就算在路上遇到熟人,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而过,绝不会停下来跟人家长里短,拉扯半天。外公也言语不多,很少见到他在家。农忙时他终日在田里侍弄庄稼,农闲时就外出做小本生意。
外婆安静地坐在院子里,手上的簸箕一上一下,有规律地簸着杂粮。不时瞄我一下。我若是玩过界,溜到舅父家那边,她及时把我唤回;我若不越雷池一步,她就让我独自玩耍终日。
年幼的我不懂不识,无法领悟成年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我对舅父的庭院充满好奇,会不时违背外婆的意愿,偷溜过界。去看那边一树照眼明的榴花。那边有年长我许多的美丽表姐。
我呆滞地站在舅父家的门槛上,心中十分渴望迈门进去,但又颇为迟疑和顾忌。因为屋内气氛并不友好。我年纪虽小,但对这点还是能够感知。我木然伫立多时,不招人待见。但我仍不识趣,逗留良久,不肯离开。
我渴望表姐邀我玩耍,但她始终表情漠然。印象中,舅妈通常会对我微笑,但表情怪异。她一边微笑,一边拼命挤鼻弄眼。一只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像进了沙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姨发现我不见了,急速找来,拼命把我拉拽回去。
回到外婆那边,小姨翻看我身上是否有淤青,盘问我:“那边有人打你吗?”
我天真地回答:“没有,舅妈对我微笑,还眨巴眼睛。”
小姨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你知道不?舅妈对你眨巴眼睛,意思是她讨厌死你了。她的微笑是用来欺骗你的……如果她打你,你就要放声大哭哦,我听到了就会跑过去救你,懂不?”
我对此十分茫然。舅妈表情的含义复杂,年幼无知的我,如何能够领会其中的微言大义?
二
外婆村的土地,是纯然的沙质土。夏日暴雨,雨水冲刷村道,许多洁白细腻的沙子就会被雨水冲刷出来,在村道上流成一道道小小的冲积扇。外婆的屋后和屋右都是村道。雨过天晴后,独自在村道上玩沙子,是我的沉醉时光。小表哥从村道上走过,他对我视而不见,仿佛完全不认识我,对我有一种天然的隔膜与敌意。
小表哥只年长我两岁。我们是近亲,本该是要好的玩伴,但他对我只有冷漠。小表哥本可以走捷径回家的,只要他肯在他祖母的庭院里横穿而过,再穿过那条我常在其中玩耍的窄巷。但他显然是被家长教导,对祖母的门是过其门而不入。他不是从外婆的屋后面绕过去,就是绕道池塘边缘的小径,取道十叔公的门前回家。他也决不抄近路。
外婆的庭院是寂寞的。自我长大离开后,外婆的庭院就更加寂寞。回想起来,孩童的我,不知道曾带给晚年的外婆多少慰藉和欢乐!外婆六十岁时,我降生于世上。我是外婆的长外孙女,但就带给外婆慰藉和欢乐而言,超过她本家的孙子孙女不知多少倍!并不是外婆待我偏心,而是她的孙子女们从不视她为奶奶。
外婆常带我去放牛。外婆村的田野,我无比熟悉。外婆下田铲草、割菜、施肥、浇水,我都陪伴在侧。六岁之前,我大部分时间呆在外婆家,在她的照看下长大。入读小学后,我才少到外婆家去。
外婆一生血泪斑斑,共生育了九个孩子,最后只剩下四个,损折过半,惨不堪言。外婆年轻时哭得太多,哭伤了双眼,以致晚年患上严重的眼疾。外婆生命中的最后几年,双眼几乎全盲,只剩下一点光感,即使做了眼部手术,效果仍然不佳。她在摸索中渡过余生的光阴。
外婆本有两个儿子,但其中之一夭折而亡。活下来的四个孩子中,舅父是长子,我母亲是二女,我母亲之后还是两个女儿。舅父比我母亲年长十一、二岁,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间隔。他们兄妹之间,外婆还生有两个孩子,但都夭折了。那两个小孩差不多是相连着夭折的,时间间隔竟在十天之内。这要怪罪于外公,外公去外乡做小本生意时,带回了某种急性传染病。他把疾病传染给了儿女,害得两个小儿女在十天之内相继死去,而他自己却岿然不倒,活到了八十八岁才离开人世。
十天之内相继失去两个孩子,一子一女,惨绝人寰!这样的打击,叫外婆如何承受得住?叫外婆如何能不哭泣?失去小儿子之后,外婆死心不息,她想拼尽力气再生回来一个儿子,但终未如愿。她到四十五岁还能生育,但生下的却都是女孩。
一个女人,一辈子生养众多,受尽苦楚,还要承受先后失去五个小儿女的沉痛打击。外婆哭过的时光太漫长,她的眼睛都哭坏了。她瘦弱的身体里隐藏了太多的不幸,承受了太多的哀伤!所有的苦痛,她都默然承受,伤痛的往昔,她从不轻易提起。然而她的惨痛付出,却换不回应有的回报,她唯一的儿子很不孝!她这一生,何等不甘!
三
舅父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他样貌出众,身材高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他年轻气盛时,是个独立特行的人。他做过那年代许多人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看来,都相当前卫。
舅父在二十多岁时,跟一个比他年长十岁的同村寡妇勾搭,因而赶走了原配妻子。他把前妻生的那个女儿,断然地扔给自己的母亲,他就和新欢甜蜜地单过了。
外婆无言地接过长孙女,默默抚养。外婆一生的苦楚,车载斗量,再多养一个孩子,也不算什么。对此,她没有过半句怨言流出嘴角。外婆视长孙女如己出,当作自己又添了个女儿。毕竟,长孙女也是血亲骨肉。等长孙女长大成人,外婆又把她嫁出去。外婆的这个长孙女,比她自己最小的女儿,还要年长两岁。很多时候,我那两个小姨都要时时让着这个没爹没妈的可怜大表姐。
憨厚老实的外公外婆,并不赞同儿子赶原配娶寡妇。他们认为,旧人毕竟没有过错,且生了女儿,这样做,太不厚道!父母的微词终归无效。舅父是何等人物?他无需考虑父母的意见。
寡妇嫁过来,就成了如今的舅妈。因为外公外婆对他们的结合曾有过微词,后舅妈对外公外婆始终心怀芥蒂,她一直保持着对他们的敌意,舅父对后舅妈是言听计从,也不孝敬父母。
小姨们已出嫁,大表姐也已出嫁,我已长到十多岁。我很少来外婆家了。平日里,外婆的庭院鲜有人涉足。年迈的外婆闲着无事,就坐在庭院中打盹儿度日。每隔一段不长的时间,我母亲就会带钱带食物去看望外婆。外婆还有其他两个女儿,还有一个长孙女,她们也会定期去看望外婆。除了她们偶尔踏足,外婆的庭院便是杳无人迹。
外婆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年,百病缠身。我母亲只有频频去看望她。但这也是不够的,外婆需要更多的照顾。就住在外婆隔壁的舅父,却不肯尽半点作为儿子的义务,来照顾母亲。很多时候,都是我母亲出钱,叫舅父买药给外婆。我母亲给的钱,舅父只花一点点为外婆买药,大部分就据为己有。
外婆深感自己时日无多,就对我母亲说:“我已经很累了。我想离开,走在你爸之前。我不想迟走,迟走的人更痛苦。”
不久,外婆就辞世了,真的走在外公之前。一年之后,外公也跟着离去了。
如今,我回味外婆的话,我深深地领悟了外婆的绝望感。那时的外婆,心底该多么凄凉!她已生无可恋,这一辈子,她吃的苦已经够多,甜的就寥寥可数,活着已再无欢愉可期!
外婆已到了弥留之际,我才幡然醒悟:今生,我已错过了太多和外婆相聚的时间了,追悔莫及!那天傍晚,母亲备好了参汤,在夜色中,我载母亲去看外婆最后一眼。外婆已被舅父安排躺在大厅的地板上等候死亡。我母亲要灌参汤给外婆喝,但舅妈阻止了,说喝了参汤,会拖延更长的时间。
昏黄的灯光下,外婆的脸已肿胀,她已无法张开眼。神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听说我们来看她了,她强打精神,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闭着眼睛给我们说祝福的话。这里的习俗是:老人临终前,要给自己挚爱的亲人说祝福话。得到祝福的人会好运。外婆要我母亲赶快回家,因为习俗这样认为,外嫁女不能看着父母死去,否则很不吉利。
在舅妈的阻止下,我母亲最终没有给外婆喂参汤。其实,参汤对外婆也无效用,但就能看出舅妈的人心。外婆直到死去,也没肯给舅妈说祝福话。
我们无奈离开了,外婆于当晚去世。天地无言,外婆默默地带走了她的故事。如今,外婆的庭院已被夷为平地,其上,舅父建起了楼房。外婆的庭院,我已回不去……
外婆的三块银元
文/黄凌
家境贫寒,又不思进取,高中毕业后,我没有找到工作,于是毫无悬念地往“啃老”路上走。就在这段毫无生机的时间里,外婆的病危通知书,就像一根骨头,梗在我的喉咙里。
外婆是个能干的女人,她做的衣服很耐看,做的酱菜外面买不到。她很要强,年轻时,外公在外地工作,她一人照顾五个孩子,为了贴补家用,给别人家洗衣服、做缝纫,到工地做小工,后来一家人随外公迁到城里,好容易老两口能一起说说话了,外公却又患上了严重的肺病。那时我小姨还在读高中,医药费虽然公家报销,但肺病是富贵病,没有好的营养不行。人地两生,外婆没有工作,为了赚钱,她想办法从好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批发面筋拉到市场去卖,不管风雨霜雪,每天天不亮就去拉货。那时没有冰箱,生意不好时面筋卖不掉,只能自己吃。再后来,外公去世了,外婆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这陌生的城市里,嫁闺女,娶媳妇。
外婆躺在病床上,苍白无力,我心疼她的经历,也委屈自己的无能。临终前,外婆拉着我的手给我了三块银元,说:“家里其他的孩子都有好工作,就你条件差点,这几块银元是单单给你的。”还告诉我,到了她下葬那天,大家在坟头吃饭时,千万别讲客气,一定要挤到人群里抢个座位,这样你的下半生都有饭吃。
外婆的话让我泪如雨下。我知道,世界上关心我的人又少了一个。
外婆下葬那天,我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了矜持,拼命在人群里挤,抢到一个位置后就坐下来,大口吃着不知道味道的食物。嚼着嚼着,我突然哭了。
美的瞬间
文/许呈涵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四月间葡萄架哟上采……”记忆中这首民歌外婆唱了无数遍,像槐花香一样,经久不散,长留心间。
外婆家有棵槐树。老槐树像个地标,年复一年地守着这块土地。幼时的我两合抱还差点才能量出它的树干到底有多粗壮。再长大些便敢上树去玩,不过常被深藏叶中的毛虫叮个正着。针扎一样的疼痛蔓延开来,我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找到外婆上药时,我对那虫恨得牙痒痒,发誓绝不上树再遭这罪。
再怎么恨或发誓也是挡不住一夜,我仍旧与老槐树打闹,像外公那样静默、和蔼,任由调皮的孩子窜上窜下。
待到槐花开时,盯着树盼了好久的我终于被外婆领着去采花。外婆仍旧哼着熟悉的调调,而我的心思便飘到几月后的花蜜中了,自然无暇赏那满树槐花开得多美。
后来我长大了,提着竹篮随外婆采槐花。耳边是长久不变的歌声,鼻尖是渐行渐浓的花香。走在路上,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略过美景:坑洼不平的泥土小路,两旁林立的梧桐和青松之类。偶有紫红色小花点缀在青绿之间,只是一点,却好看极了。槐花香引领着我们来到老槐树前,外婆将槐花摘下放入篮中,我也上前帮忙,却被外婆按在树下。大概是不愿我碰上那虫吧。于是我仰头看花,槐花是独特的花,一朵朵一串串地开,一开便是满树,香溢四方。
看到外婆折断花茎,温柔地将白花放入篮中,我忽地想起压在玻璃板下的老照片,那是外婆年轻时,俊俏的姑娘立于树下,黑白色调也掩不住她的美和身后槐花的旺盛。身随心动,我跑去折下柳条在小池塘里洗净,轻巧地编成头冠;再去挑了最白最美的几串槐花穿插其间。我将花环藏在身后,从外婆背后走近,趁外婆不注意为她戴上花环。外婆一惊,一看是我,便停了歌谣,笑道:“我多老一人了,还学小姑娘戴花呀?”正在后退的我看到外婆转身,她的背后是满树繁花随风摇摆,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几十年前那位美丽的姑娘。很是惭愧无法形容这美的瞬间,我揉了揉眼,看到外婆仍在继续刚才的采摘,那一瞬间稍纵即逝,可我却无法忘记。
回去时,我提着一篮槐花跟在外婆身后,外婆头上戴着槐花,与她半白的头发相映。在槐花的甜香中,外婆在前唱,我在后面心存那一瞬间的美丽,和道:“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四月间葡萄架哟上采……”
鞋子,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文/开心一刻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向来对穿着是不太讲究的,夫人代办,买什么穿什么呗,只是鞋子就不一样了,我得自己去试试,因为从大年初一换上就一直穿到大年三十晚上,春夏秋冬就此一双鞋子。
百度上说鞋子有着悠久的发展史,大约在5000多年前的仰韶文化时期,就出现了兽皮缝制的最原始的鞋。鞋子是人们保护脚不受伤的一种工具。最早人们为了克服特殊情况,不让脚难受或者受伤,就发明了毛皮鞋子。
小时候每到过年都不奢望有新衣服穿的,即使哪年做了新衣服也是拜年穿的,一身新衣服穿三个年头是正常的,头年穿又长又肥,必须挽起衣袖,挽起裤脚穿,到了第二年过年翻出来再穿还得挽上袖子、裤脚穿,而到了第三个年头衣服差不多合身了,但是也旧了!
那个年代一件新衣服可以穿上三、二个年头,而鞋子就不行,一年穿坏几双布鞋是常事,所以过年必然有新鞋穿的(老人们也说:脚一定要新,万不能蹩脚)。大年初一根据气候情况或棉或单总能穿双合脚的新布鞋。小时候我和姐姐的布鞋都是外婆做的,而每年过年外婆都会给我们做上一绵一单两双新布鞋,夏天一过外婆就开始着手为我们做过年的新鞋了,先是纳鞋底,每人一厚一薄二双鞋底。
做鞋底是个工夫活:先要备骨子,把零头布一层层用面糊粘在木板上,粘许多层,晒干后揭下来,剪成鞋底。再用新的白布包底和沿边,就可以纳鞋底了。纳鞋子倒不复杂,先沿边纳上两圈,然后从前至后密密麻麻地纳上无数的针线,横平竖直,非常整齐,外婆是个细致人,哪一针纳的不整齐,她必然会退针重纳,直致满意为至。
鞋底纳好了便是做鞋帮,藏青的帮面白布帮里,依着鞋样剪好,同样粘上面糊晒干,白布沿边再用麻线将鞋帮纳在鞋底上,一双新鞋算是完成了!外婆做的布鞋一直到改革开放,市面上出现了大量的皮鞋时才不再被我们用着过年的装备了,而我的第一双新皮鞋又是有典故的。
那一年我尚未成年,一远房姨妈开了家皮鞋厂,那年冬天给我带了双棉皮鞋,那天放学到家外婆就让我试鞋。看到新皮鞋,我可兴奋了,立即脱下旧鞋,穿上新鞋甩了起来,可是一迈步问题来了,鞋子好大啊,根本不跟鞋,后跟能伸的下两根手指。外婆找来许多棉花塞在鞋头,我又穿上一双厚袜子才勉强可以穿了新皮鞋走路,但也走的很是吃力,外婆也许考虑到一双皮鞋起码可以穿上几年,而我又在长身体的年龄,便说,小孩子脚长的快,不用多久就会合脚了,先垫点棉花穿穿吧!遗憾的是,我的脚从那以后再没长,这鞋一直塞着棉花被我穿到鞋坏!
从那以后,我再不敢在乎鞋子的贵贱了,只在乎穿在脚上是否合脚舒适,所以每年初一换上新鞋子,一旦穿习惯了,一年到头再不想换第二双鞋了。
正如人们常说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适合自己的鞋子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