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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文章(精选16篇)-云顶集团3118acm

2022/12/21经典文章

故里文章(精选16篇)

去朱德故里

文/凌仕江

七里香开得最繁的一天,我和一群人去朱德故里。

这群人除了司机,其余人身份都是写作者。我们来自不同地方,去朱德故里绝不是游山玩水,心里明白此次涉足目的与任务。一路上,尽管各自都没交流这个核心问题,当考斯特驶出成都,途经阆中,进入仪陇层层翠绿浅丘地貌,我还是禁不住生出困惑。

同车上多数人一样,这是我首次去朱德故里。

众所周知,朱德是一个国家和一个时代的元勋,丙申年是朱德诞辰一百三十周年纪念。在蜀地骁勇善战的风流人物里,朱德亦文亦武,称得上翘楚,其笔下的母子情好比源远流长的嘉陵江水,润泽后人。可以说,朱德一生中,有着太多的浓墨重彩,它们成了瞻仰者踏不尽的春花秋月。在解说员背后,我几乎很少认真听解说,因为解说员所讲的那些人事与我毫无感情联系,她时而声情并茂,时而抑扬顿挫,令人驻足流连,仿佛当年她就是跟随朱老总穿越雪山跨过草地的亲历者。说实在的,那些苦难中的流金岁月离一个未能遇上战事并已退役的战士相去甚远,朱德告别这个世界那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他的革命生涯怎能对一个和平年代的弃枪者产生豪情壮志的激发作用?这让我此时的书写布满了未知的荆棘,朱德率队在战马上制造江湖神话的年月,可见老百姓的生活布满了补丁,时隔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常常以艺术之名怀念的补丁,只可能从诗人旧年的诗行中找寻了。

绕不过的大词总在笔尖下守株待兔,我试图冷静地将它们拒之文本以外。但徒劳,面对如此江山如此人,大词的能量总是提前穿透纸背,这成了一个写作者溃败的退守。

回到成都,坐在平静的书桌,想了又想,原本我是见过朱德的。时间大约是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春天,地点在四川省荣县金台乡虎榜村一个姓谢的光棍家。那是我幼年的故乡。谢家两兄弟,大的叫水田,小的叫龙云,兄弟俩常为找不到婆娘而疯狂地干架,几个回合终于把一个家掰成两半。从此,水田喂一头牛,忙了土里的庄稼,就去帮人,混伙食。龙云养了几只兔子,干起了石匠活,多数时间靠田里摸泥鳅黄鳝卖。

龙云渴望美丽的装点能够使自己早日脱掉光棍的帽子,于是把正屋墙上贴得花花绿绿,看上去简直就像电影院里的广告。

一旁的水田总会嘲笑龙云内心不切实际的虚幻。这些纸质的画片,有当时流行的影视明星、歌星,有杨家将、佘赛花,还有斯大林、白求恩。当然最壮观的就是骑着烈马的九大元帅,他们身着蓝色礼服,手戴白手套,有的手持望远镜或烟斗,每个人的姿态都尽显英雄本色。

其中一位就是朱德元帅。

那时孩子们总争先恐后地站上板凳看九大元帅,而且以谁能最先报出元帅的名字为荣。我常常独自倚在另一面墙上,仰着头看画,悄悄地认画上的人名。我发现有一张贴得比较矮的画,他没有骑战马,只是一个大大的头像,头发梳得有点偏分,浅蓝浅蓝的卡基布尼服。与孩子们挤在一起看画的一个大家伙禁止我们任何人用手指画中的人,他说这人更不能随便用手指,那是党和国家的卓越领导人——朱德。

在马鞍镇朱德故居纪念馆,满山绿林萦绕,四周一片寂静。山林里的清池如地球表面的一颗钻石,闪光、荡漾,据说那是小时候的朱德嬉水之地。漫上高高的台阶,面对朱德元帅铜像,我们在统一口令指挥下,肃立三鞠躬,礼宾代表在两名卫兵整齐步伐与音乐节奏中,给朱德元帅敬献花篮。此时,我脑海里马不停蹄浮现出谢家兄弟墙上那个亲切微笑的朱德形象。然而纪念馆里最先出场的总是朱德骑着高头大马,让人领略到风声过耳,马在嘶鸣的悲壮气氛,甚至看到他披着战士们用动物皮缝制的披风,在风雪中指挥作战,高大、威武、严肃,令常人不易亲近。

我知道,这只是情感上的疏离,因为年少从墙上看到的那幅画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我看到朱德父母形容举止仍散发着旧日大家风范的照片,而身着长衫留有辫子的少年朱德,也透露出不俗的气质,尤其他在德国柏林结识周恩来时的影像,不难发现他身上具有家族的拘谨教养。

一幅幅旧照片掠过视野,像是一下子窥见一个人历经的一生,然而,一种奇特的心理驱使我告诉同行者,如此风华少年的朱德,怎么让人相信诗人笔下朱德的补丁?相反,朱德当时的家境比起贫困的邻里乡亲算是非常富裕的阶层了,至少他还有条件读私塾。

同行者哈哈大笑道:纪念馆里陈列的都是美好的过去,而补丁怕是诗人某种时候想象的瑕疵产物吧。在未能抵达朱德故里之前,受了诗人笔下朱德的补丁影响,我牢固树立的朱德家世贫穷的印象,被眼前领略到的实体物象彻底瓦解,同时被瓦解的还有我对那位诗人的质疑。太多物证呈现的过往,带给瞻仰者深沉的反差,而我只能一个人浸渍,不容感染他人。

我们鱼贯行进在纪念馆里,完全不按解说员的招呼止步,而是各自停留在自己兴趣上或某个历史节点上若有所思,然后又大步流星去追赶解说员的队伍。在朱德用过的那张饭桌前,我停留了片刻,因为桌上一角有朱德刻下的一个桃状形印记,这提供给瞻仰者的想象空间是无限的,朱德小时候为什么要刻这个印记呢?当时他是渴望吃桃而得不到桃吃吗?或者抛开物品注明换种说法,这与桃根本没有关系,而与“心”有关,与他名字中的“德”有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倒了回来,停在那张桌前“啪啪啪”地摁动相机快门。他变换着不同视角拍那个“桃”记,然后自言自语道——这个印记真是朱德所为吗?太值得研究了,不出所料,朱德的故居一定种有桃木。有人嘘唏,但没把话接下去。更多的人则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无所谓历史真相,沉默地来,又沉默地跟随人群,进入下一个景点。对于历史或历史中人物的书写,我既持谨慎态度,又渴望拥有与历史的情感距离,即便已锁定选择的书写对象,那是我找到了个人生活与历史轨迹的半点关系。然而很多纸上得来的历史书写者,只不过是在空白格上复核历史的长短,与他个人生命的长短没有任何情感联系,就好比这类注定走马观花却又保持着对伟人故里景仰的心境,让人分明感觉到空气中无形绷着一条遥远的红线,可它始终一头无法真正连接到历史深处,另一头更无法连接到写作者的血脉之上。

去名胜古迹和历史景观次数多了,我常常个人提前移出陈列室或纪念馆,将眼光放置在周围自然的景色里。总以为外部的景观好过内部,至少它们与到此一游的我能产生情感的呼吸,而内部的,空气在玻璃框里与陈列物早已窒息、凝固,陪伴那些旧物的是现代的油画或书法,它们与观者队伍中的我有着无法缝合的裂痕,因为“我”的不在场,所有历史空间都与我产生了不适感。那些沉淀的往事,如灰白的烟火,有时理不清来龙去脉,却还要装着一副认真或沉重的思考状。而外部清新的自然空气,比如遇见某一种从未见过的树木或花草,我会向花匠或保洁打听它们有没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如果他们也说不出来,我就在心里默默地给它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有点无中生有的快活感。

从纪念馆辗转朱德故居,好比从一个富裕的亲戚家,来到了另一个平常的普通亲戚家。但眼前这一座冬暖夏凉的农家土房,彰显的尽是亲切。背靠竹林,面前有一方水田,看上去很朴实。这在上世纪的巴蜀大地随处可见的土房,如今稀有得也快成文物了。时间改变世界的速度,但多数时间是被人改变的,老百姓一生的意愿渴望将土房变成高楼。与其他名人故居不同,朱德故居没有任何围墙设施,周围的村民,山坡、树木、小路、庄稼地,宛如一幅从未被时间涂抹添加剂的自然画卷……我年少也住过这样的土房子,只是我的土房,低矮、简单、潮湿,没有跃层,更没有酿酒坊。

中午在丁氏庄园隔壁的农家乐就餐。桌上丰富的农家菜吸引了同行者的目光,他们欣喜的神情不光是来用餐的,而是来欣赏这些最接近泥土的新鲜菜肴,每一道菜上桌,他们先是抢着将其拍下来,不急着动筷,似乎眼睛品着手机里的菜,肚子就饱了。我用餐速度比他们快,便提前来到庭院。草地上长满了散发腥味的折耳根,紫藤萝上结满厚皮的花瓣串串,头顶缠满墙壁与围笼的白色花朵,裸露在带刺的细小藤叶之间,星罗棋布,晶莹夺目,人站在什么地方,它就开在什么地方,有一种不可拒绝的贴面芳香,如同化妆间里跑出来的香水味。

这花叫什么名字?

同行者握了一枝在手,道:七里香。

噢,原来这就是七里香!我克制住内心的惊喜,却又责备起自己的无知。原本这个花名并不陌生,少年时候遭遇台湾女诗人席慕蓉的诗时,成了心中最爱——它成了我们一代人捧在手心里的温柔记忆。它芬芳的白,是我熟悉的白,在我工作的成都草堂北路浣花文化风景区,暮春时分,满园子的“白花花” ,随风绽放、摇曳,惹得流浪猫们望花疯追、尖叫。我想这样的花朵,适合一个战士送给心目中的元帅,因为它的纯和白在阳光洒落的风中,孤独但不泛滥,有着神圣的灵魂。

这真是一个阳光爽朗的日子,或许是空气里与我四百公里之外的故乡荣县双石镇暮春相仿的气息,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起邻里吴玉章故居,那一幢白墙青瓦映在水中的影一直留于我脑海。虽然朱德故居与吴玉章故居结构与材质上有所不同,但仅自然地理环境而言,他们暗隐的相同之处太多不谋而合。或许,每个同行者的故乡或多或少都有名人故居,仅在朱德故里仪陇延伸不到一百公里的南充地界上,还有几位同样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们当中有的虽不是将领,但其影响并不比将领逊色。张思德就是共和国历史版图中重要的一位。我不知同为故乡人,名字中都有“德”的两位革命人,朱德与张思德在出生入死的征程中是否有过交集?

但从一张泛黄的照片中,我意外发现知识分子、桃李满天下的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吴玉章与朱德居然有过一同领导南充革命的人生境遇,这让我的此篇文字,忽然有了不一样的向度。我禁不住心里暗自窃喜,因为这个故乡人打通了我去朱德故里的文脉与缘分,我既像去拜访一位久违的友人,情感形式却如同走亲戚。

斯人已逝 魂归故里

文/李蔚

一砖一瓦,游子之心。斯人已逝,魂归故里。耳边似乎听见潮起潮落,眼前似乎看到潮人生生不息,如那红树林般,搏击海浪,从此岸出发,终于在彼岸扎根。可又不同于那红树林,潮人侨子把根系深深扎在了穿越时空的故土,把枝叶远远伸展为故乡遮蔽一片阴凉。

重访潮州古城,步至一处老宅,青灰色的屋瓦与斑驳的墙体,也显沧桑了。门匾上书“陇西世家”,看来主人是李姓人家。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我叩响了门扉。

随着吱呀一声,迎门老者,白发苍苍,眉亲目切。待说明参观来意,老者即热情招呼进门喝茶。至客厅,老者将工夫茶具悉数呈上,座前微风轻拂、花影摇曳。少顷壶鸣水开,茗香溢屋。谈笑间,忽见厅上一玻璃门书柜,柜中整齐摆放着一叠叠笔记本大小、略显褶皱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好奇询问,老者欣然:“那是番批呵!”老者打开橱窗,取出番批。在老者授意下,我的双手触摸着那经年番批——我逃离了现代城市来到老宅访古,却不想到,我走进了老宅更深远的时空洪流。

“你儿在暹中婚事完备,均按唐山风俗,望勿介念……民国二十年”

十一二岁的他,先是在繁荣的汕头港随叔父打拼,几番相处,叔父认为他是栋梁之才。民国十五年,淋着故国的料峭春雨,他随叔父踏上前往暹罗的甲板,去曼谷做纱厂生意。那年,他恰好十八岁。

他知道,父亲早逝,留下母亲一人拖家带口,他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这个家应该他来分担。岁月磨炼,使年少的他显示出过分的老成。他常常代叔父去联系销售的布庄。潮人在曼谷三聘街聚居,而他去联系的下家往往也是潮人。一来二去,布庄老板对这个眉目清秀、谈吐得体、勤勉能干的小伙很是中意,想要招他为婿——布庄老板只有一个女儿,招入这个小伙,也使布庄事业后继有人。

万里之外的老厝中,他是有家室呢,说来还是少年夫妻。若不是故国百业凋敝,老厝中的至亲生活困顿,他也不会来“过番”——“暹罗船,水迢迢,会生会死在今朝。过番若是赚无食,变作番鬼恨难消。”上甲板时同乡唱着的过番歌这时又在耳边响起,触动心弦。然而在异国他乡,只凭一身气力,没有几十年沉淀岂有立足之地?最终,在媒人撮合下,又写信回家请示母亲——农妇见过的世面虽少,却也洞明事理,回信同意。只是忧心地喃喃自语:“我儿怎奈要扎根番边了。”不想一语成谶。

他接受婚事时跟岳父一家早做了交代:唐山的一家仍要由他养。之后每隔一两月,就有番批从暹罗漂洋过海,送至老厝屋檐下。

“你看,这是我父亲的遗像。”老者从书橱中翻出一幅陈年照片。照片中的他,五官像是在韩江水中淘洗般圆润,英俊中透着书生气,谦逊中显出精明。“那时邻人都夸有‘演员相’!”老者略显自豪地说道。

他至今忘不了出发前母亲连日为他赶制汗衫的情形——“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却是“留恋处,兰舟催发”。那时,为了缝这一件汗衫,是有多难啊。命运捉弄,而今他经营着布庄,各色布料乃至精致衣物琳琅满目。但那件粗制汗衫仍被他珍藏着,是他布庄的镇店之宝。后来岳父去世,他全面执掌起布庄生意。在他的苦心经营下,布庄产品远销四海,生意蒸蒸日上。批中他常常写道:“蒙大人托福平安,生意顺利……”他认为这一切与母亲亲手织就的那件汗衫有关。

一张张从远处捎来的批,一点点地改变着家人生活。村人惊羡着,家里人也很欣慰,只祷告远人平安。然而,世事永难料。

1937年7月7日,日军全面侵华。1939年6月,潮州沦陷。

“抗战时,举家到乡下避难。抗战胜利后,回到这里,才和暹罗那边恢复了通讯。”老者眯着眼回忆道。暹中虽生意艰难,有时甚至入不敷出,他还是第一时间寄去新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争刚一结束,暹罗的政治气氛又空前严重,反华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快把他驾着的小船掀翻!每次提笔,他总是一手抚着那已显破旧的汗衫,一手写下“暹中儿媳孙等均蒙托福平安……”

他的两个肩膀,扛着两个家庭,担着重托的希望。有时他会去码头,看海湾远处的乱石被狂风怒浪拍打,却丝毫没有退却——它们也知道,总会有风平浪静的一天。他带着他的布庄,在风雨中挺过来了,由他布庄载往码头的商品,也日渐多了起来。

他写回家的信批,写得最多的就是关心大人身体、妻儿亲戚状况,也常常向母亲告知在暹中育得的三个儿女的情况。有向母亲抱怨说“儿孙德国学成归来后,眼光太大,择妻条件太高,未达目的女子,至今未娶”,有欣喜告知“少孙今年毕业,任职暹政府为技术师。暹中儿媳孙辈各有职业可任。”……他俾昼作夜,焚膏继晷,他就像深夜的蜡烛,靠燃烧着自己来发光,春去秋来,头发也染霜。而这些,却从未在笔尖流露。

“暹中儿孙大都事业有成,唯念唐中长幼”是他的心声。

“慈亲大人尊前:敬启者……大人盼望儿孙回家省视,儿时时刻刻皆有此念,无奈业务羁身,未竟返乡探亲,心甚怅念!儿有意于明年春暖时返乡探视,到时办理出国手续,清楚后当再禀告正确行程……1976年1月20日”

他似乎可以不再日夜操劳,海上终于也刮起了顺风,直抵那年出发的港。夜夜那魂牵梦绕的唐山啊,他终于要回到她的怀抱中!

出发那天,阳光明媚。他步履已显蹒跚,登上机舱时,他恍惚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半个世纪前,未见世面的他,懵懵懂懂随叔父登上航船甲板。如今,经过半世奔波,人间辛酸尽数尝过,可对于即将踏上的故土,竟也产生了对于未知的不安与恐惧——老厝变了没有?母亲大人是否仍精神矍铄?唐中亲友是否无恙?

飞机起飞,双耳一阵轰鸣,冥冥中,他似乎听到儿时祖母唱的歌谣:“翁笑嬷笑,奴仔在眠床上欢喜到嘀嗒叫……”某一瞬间,他忽然感到腹部剧痛,耳边却响起那年在甲板上听到的过番歌:“火船驶过七洲洋,回头不见我家乡。是好是劫全凭命,未知何日回寒窑……”痛在加剧,他昏迷了过去……

他突发急病,飞机在香港落地,马上被送入医院做手术。滞留在港两周后,病情稍缓,立刻飞回曼谷。

唐中亲友苦苦等待,却迟迟不见、日益忧虑,终于等来了一张新批:“……莫奈事与愿违,途中疾病……故另返泰国就医,以至回国之行不能如愿以偿,只好等复原之后再行定夺。……兹寄上港元……1976年9月19日”

“自那年九月之后,来信依旧每隔两月到来,可是批中内容几乎像是复制一般,只是在少许字中更改——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到次年年初后,番批突然中断,直到年底才寄新批来,可是一改之前清秀的字体,批中言‘儿近因体力衰弱,右手不解执笔,今由侄儿代写……’家中感觉不妙。后来,我到外地做法官,才在外地收到了泰国的这封来信。”老者轻轻抚着那发黄的信纸——

“……你父亲与世长辞之事未敢明告,实乃你父亲所嘱,当时因恐实言告知,诚恐你祖母及你母亲听闻之后过度悲伤,故假托身体有病不能执笔……查你父亲仙逝之期适在丙辰年十二月初一晚一时,寿龄六十八岁,当时一切丧礼皆照华人礼节举行,至于时年八节也皆有祭拜,望勿远介……1979年10月21日”

“就这样,整整过了三年,我才证实了我父亲已经过逝。那一年祭祖,家中设坛,由祖母主持,为远方游子招魂,让我父亲得以‘魂归故土’……”

不知觉中,几上茶杯已凉。小院中风携落叶,多了几分悲秋之感。他在临终前,仍不忘这座老厝,还特地寄来批款,嘱咐修缮老宅。一砖一瓦,游子之心。斯人已逝,魂归故里。耳边似乎听见潮起潮落,眼前似乎看到潮人生生不息,如那红树林般,搏击海浪,从此岸出发,终于在彼岸扎根。可又不同于那红树林,潮人侨子把根系深深扎在了穿越时空的故土,把枝叶远远伸展为故乡遮蔽一片阴凉。

手抚那经年侨批,分量愈感沉重!

黄烟,故里的芬芳

文/黎少芳

皓月当空,城市里车水马龙,我站在城市的高楼静静的眺望远方,杯中的绿茶飘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如我袅袅娜娜的心事,飘向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我童年时代的家。

我的故乡坐落在昭平县凤凰乡的一个小山村,青山绿水,民风淳朴,勤劳的乡亲们以种植黄烟,水稻,马蹄,花生,玉米等为生。一年四季,都看到田里或地里长着郁郁葱葱的农作物,那是勤劳和智慧的象征。在计划经济年代,种植黄烟,则是乡亲们的重要经济作物。

春寒料峭,乡亲们早早的就下到地里,整理好一块块长四方的畦子,然后在畦子里均匀的撒上黄烟的种子,用喷雾器洒过水后,用塑料薄膜罩起来。等上几天,就会看到里面星星点点的绿色——翠绿色的黄烟苗长出来了。

再过些日子,该是给烟苗移栽的时候,乡亲们把地里或田里的泥土锄成一条条长长的垄,约50到70厘米宽,再在垄上挖出一个个窝,每个窝的距离约70厘米。在风和日丽的晴天,小心翼翼的把畦里的烟苗移栽过来,一株烟苗一个窝,种好洒上水,然后等着烟苗慢慢长大。

几场春雨过后,烟苗长得非常快,期间要给它们施肥,或给它们去商店买现成的肥料,或给它们农家的粪料。不久它们就长成郁郁葱葱的了,这时候,就要给黄烟“掐顶”,就是把烟苗的顶杆掐断,让它们不在长高,让营养集中在烟叶上,这时,烟叶就会长得肥硕而宽大。同时,也会长出一点小枝杈,乡亲们就会钻进烟田,沿着烟垄,一棵棵的把小枝杈掐掉,让营养继续留给烟叶。从地里出来,手上满是黑乎乎的的烟油子,黏糊糊的,很难洗掉。

盛夏是黄烟丰收的季节,烈日当空的时候,乡亲们就去地里把黄烟一叶叶摘采下来,挑运回家里,用特制的“烟刮子”把烟叶的“叶主脉”刮开释放水分,然后用同样是特制的竹夹子“(当地人叫"烟拼"),把烟叶一片片层叠有序的拼夹起来,两个拼夹一个支撑点,支撑在太阳底下晒。每到这时,则的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大人干活,小孩在旁边帮忙或者嬉戏,知了在屋后的树上鸣叫。晒黄烟也是最关键的时候,不容马虎,要懂得”察言观色“,烟叶的两面要轮流着晒,才不会发青或发黑,才使烟叶变得金黄。同时也要观天象,夏天雨水多,变天快,要随时注意天气变化。

烟叶晒好的日子,是人们最喜悦的日子,一叠叠金黄的烟叶散发出阵阵清香,这时,就会有”闻香而来“商人前来交易,卖个好价钱。会抽烟的人就会趁机取一点,切成丝,用白纸一卷,点着火,津津有味的抽起来。老烟民通常会掏出自制的烟斗,坐在门槛上,眯缝着眼,咕噜咕噜的抽着。烟雾缭绕中,仿佛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家里也种有很多黄烟,父亲是个勤劳的汉子,翻地,播种,施肥,护理,样样精通能干,幼小的我则是他的”跟屁虫“,他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就如同他随身携带的烟袋。父亲喜欢烟,他说烟是开乏解压的良友,农村工作量大且辛苦,累了抽支烟,减去不少疲劳;高兴的时候抽支烟,人也变得更神采奕奕;人在交往中,递上一根烟,关系更融洽。

我喜欢烟,则是每次黄烟丰收的时候,父母都会给我买上一条漂亮的小花裙,还有冰甜的雪糕,秋季开学时,崭新的书包和课本,在炎炎的夏日,在幼稚的童年,已给了我足够的快乐和幸福。

多少年后,我再次回到童年时居住的地方,父亲已逝,人去楼空,我们已搬离多年,邻里院子里晒着的黄烟依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如我熟悉的童年味道,缭绕心间,淡淡的失落和惆怅。

诗人席慕蓉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此刻,故乡的味道是一缕淡香的黄烟,那是故里的芬芳!

故里的芬芳,熏得我夜夜失眠!

一封特殊的来信

文/汪兆满

一封特殊的来信,静静地栖居在书桌抽屉的最里层;

一段诚信的往事,默默地封存在青春记忆的最深处。

这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信封了:牛皮纸,红格线,蓝邮戳。发出的时间定格在2010年2月26日,正值春寒料峭之时;发件人:项王故里管理委员会,郑。

而这照片之中却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一个男青年,身着黑色羽绒服,暗黄的卡其裤,位于画面的左侧,右侧是着名的项王手植槐。

这个男青年就是我,更准确地说,是五年前的我。那时大学即将毕业,几次去南方找工作,都铩羽而归,在恍惚之中,回到了家乡沭阳。误打误撞之中来到宿迁碰碰运气,身为沭阳人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淮阴人,因为儿时的记忆中,沭阳县就一直属于淮阴市。而后沭阳被划入宿迁市,我也成为了一名宿迁人。来宿迁找工作后,才第一次踏上这片厚重的土地。

这片土地,既熟悉又分外陌生。熟悉的是自己的身份证上早已印着宿迁市的名称,陌生的是自己居然从未来过宿迁。宿迁地方怎样?宿迁人如何?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心头。

后来,从先于我之前来宿的几位同学口中得知,宿迁很空旷,宿迁人很实在。这便是未来宿迁前几乎所有的印象了。

在一家单位投递了个人材料之后,五年前的初春时节,我在宿迁的寒风中等待面试的通知,也得以有机会,去项王故里走一走。

“项籍者,下相人也。”这里是太史公笔下的下相,也是悲剧英雄的故里。那时的项王故里还没有改造,规模很小,有朋友劝我不要去。说那里太冷清了,找工作时,似乎去也不太合适。或许是出于对英雄的憧憬,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最终,我还是去了。

在梧桐巷口,在昂首长鸣的乌骓马前,在绿叶落尽的古槐树下,我彳亍着。而小小的院落,也似乎展现着英雄的落寞,我的心也不禁落寞起来。看着历经沧桑的石碑,“项王故里”四个巨大的白底黑字,压在赑屃身上,仿佛也压在我心中。遂想起离宿迁不远的徐州,有一座戏马台,曾经是项王检阅士兵的地方,那是项王曾经的辉煌之地,却像极一座宁静的禅院。而这里,竟然比禅院的一间僻静的厢房。

似乎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我已打算逃离着所谓的“故里”,而就在这时,原本只有我一人的院里,突然走来一个人,看我落寞的样子,主动向我介绍“项王故里”的事迹,并询问我照不照相,说十块钱就给我刷好照片并寄给我。

我习惯性地把他当做景区拍照的了。这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精瘦得很,但眼中却很有精神,一口宿迁话。一番沟通之后,我慢慢放下戒备。

老者原来是这故里的工作人员,爱好摄影,一直用镜头故土变迁,也记录自己的生活。对文史方面有着自己的独特看法,身为宿迁人也没有为项羽抱不平,而是很客观地承认,项羽还是太年轻,太刚愎自用了,语气中显得很诚实。

听闻我是沭阳人后,目光也显得更柔和;我后来给他讲了一个流传在沭阳当地的关于虞姬的故事:虞姬的家乡有一条河,河这边是沭阳,那一侧就是现在的宿迁。有一日虞姬在在河边浣洗衣服,恰好被河对岸的项羽看见,于是眉目传情,成了一桩好事。听闻我的故事后,这位先生并没有反驳什么,只说很有趣,是传说而不能是历史。

而后听闻我的经历之后,鼓励我多努力,一定能够找到满意工作,向我描绘项王故里的未来规划。这是一个普通长者最单纯的祝福,毫无恶意。而后我才得知,老人姓郑,还有一间小小的工作室,藏在耳房里。最后他还是执意要为我照相,并承诺照相免费,并一再允诺,刷好照片后,一定邮寄给我,不过要过一段时间,因为他总是隔一段时间才去冲洗照片。

我就这样站到了“项王故里”四个大字之前,一瞬间被定格。临走时,我还是塞了十块钱给他,并留下了地址,他送了我一张手植槐的明信片。

而后一个月,我再回学校,再而后,我也似乎把这件事忘了。直到两个月后,我才收到一封特殊的来信,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后面有两个字“加油”。

我原以为,那张照片可能永远不会寄来,没想到它真的寄来了。

《说文解字》里说:“信,诚也,从人从言。会意。”

一人一言构成一信。一人一信构成诚信温暖的宿迁人。

从此之后,我认识了太多宿迁人;再之后,种种原因,离开宿迁,却无时无地不感觉自己是个宿迁人。一切,似乎只缘起于这封特殊的来信。

真想再回项王故里走一走,去看看已成为现实的规划。

这是宿迁人的诚信故事,很普通,却很真实。

魂系故里

文/今生有约

我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已经30余年了,出来时懵怔年少一个,如今鬓角已现缕缕白丝。30余年的尘世风雨中,我并没有多少想起故土,不知何时起,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却偷偷地、悄悄地攫进了我的梦境来。

今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来来回回地做了好几遍,闭上眼睛就是在那所老房子里。梦境是这样的:我一个人在没星没月、半开半明的大街上走,不知怎得就拐进了一个长胡同里,走进了一所黑黢黢的院子,推开了一扇坐北朝南的木屋门,燃了一支半截蜡烛头,没来由地坐在一张漆黑的,但已经斑驳了的八仙桌前了;这是三开间的一所房子,屋里面空荡荡,没有炕,也没有任何家什。我竟然猛地意识到了,这不是故乡已经死去很久的奶奶爷爷居住的那个院落,那所屋子吗?是啊,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我不是生活在现代化的城里已经几十年了吗?我立时感到了脊梁的冷嗖,心神的惊怕!我迅速吹灭了那半截摇曳不定的烛头,掩门而出;院子里依然是那种半黑半明的朦胧天光,但树木花草却清晰可见,还有记忆中最深的,我生下来就有的那棵歪脖子枣树,我的瞎了眼的奶奶就是每天每天坐在这棵枣树下的。我忽然吓醒了,在暮秋的夜里,竟然出了一身大汗。

我知道我思念故土了,也知道我的故去多年的奶奶爷爷想念他们的儿孙了。其实类似的这样的梦境我做过不少,只是自己在白天里就睁眼给忘了,可今日是醒在半夜里,却不敢忘记。生活中有很多事情也是这样,在困顿之中记牢的事儿,但在春风得意之时,就会趾高气扬地、坦坦然然地给忘却了,就像我一样。

人都说亲人之间有一种感应存在并相互关联着,我是坚信这一点的。读大学的那年暮秋,考最后两门功课的头天夜里,我就梦到了久病的爷爷忽然拄了拐棍,走出了那所老院子门口了,而且是在阳光初照的早上;红红的日光笼罩着弥漫了爷爷的全身,那是一种祥和升平开来的绮丽景象。谁会想到,那次我回家下了火车,刚走出车站,妻子却在站口外面等我了,见面就说,你没接到电报吗?爷爷昨夜去世了。我的头嗡地一声,就炸了开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一生中疼爱我的爷爷在临终前传递给我的一种信息感应吧!而且回到乡下老家的时候,大哥二哥也说出了类似的这样的梦境,兄弟三人同时梦到爷爷,而且是相同的梦境,这就越发证明了尘世间残存着亲人滞留下来的信息,亲人之间的这种信息是相互关联的,互为沟通的。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那也是好多年前了,我梦见爷爷对我说,他的家在滩东头的河湾里,房子被水淹了,挺冷的,要我们给他修一修。我梦醒之后,开始也没有当回事儿,谁知隔了没几日又是相同的梦境出现了,于是我就把此梦在电话上说与了乡下的母亲,母亲在电话的那端说早就知道了,爷爷的坟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洞,下雨时往里灌水,已经被父亲填实了。母亲说过那些话后,我就再也没有做那个相同的梦了。

今儿晚上,我又反复做这个梦,在梦中并没有出现爷爷奶奶的面影,也没有听到他们跟我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暗示,这又是为什么呢?我就躺不下去了,披衣起床,灯下深思,良久良久,才释怀开来,我知道是我思念故土故人了。那里虽然偏僻,虽然荒凉,那终于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啊!“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几十年的尘世风雨,漂泊逍遥,最终叶落归根。多少海外万里侨胞还终老魂归故里呢,那是因为那里才是他的祖国,他的家乡,他的根本啊。

冥冥之中,我明白了,我梦到的那处院落,是我记事起最早最古老的院落,那个梦在昭示着我不能忘记老家,不能忘记也不能愧对祖宗,更不能忘本啊!是啊,30年了,30年来我又有多少次想起我那遥远的,在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的孤零零的,前不靠街道,后不着店铺的故土呢?如今倒是真的深深体会到了“故土难离”,“故土难忘”,“月是故乡明”的真实内涵来了。就连李太白也长叹:“床头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大概也做过与我相同的梦吧,也是在夜里醒来的,也是醒来后写下的这篇传世佳作吧!只是人们只知道这篇诗文的千古不朽,并没有真正理解明晓诗人作这首诗时的真实境况罢了。

太白一定和我今天一样的,在梦了故土之后,他在颠沛流离远离故土的异乡他地,梦醒之后,望着窗外一地的月色,感伤之极,遂写下了这首为人乐道的名篇,只是我不能诗,也没有李太白的才华和名气罢了。

故里的核桃

在老屋背后向阳的小山坡上有一棵核桃树,据说是当年爷爷和奶奶结婚时栽下的。“核”与“和”谐音,寓意婚后生活和美,万事顺遂。

这棵核桃树从当初的一株小幼苗茁壮成长,年年岁岁,春去秋来,核桃树和种核桃的人一样开枝散叶,开花结果。

这棵核桃的叶子厚硬且有稀疏细锯齿,向阳的那面深绿色,无毛,背阴的叶片下面淡绿色,侧脉的幼叶的腋内藏有簇短柔毛。春天的早晨,阳光像从清泉中浣洗过一般透亮,风柔软得匍匐在青砖黑瓦上,核桃树的花静静地隐藏在小嘴般的碧玉托盘里。

当第一声蝉鸣颤颤巍巍地挂上枝梢时,核桃树的叶子日益肥厚起来。胖嘟嘟的小青果,笼着一层淡淡的微光,默默地簇拥在阔叶间。而初夏的雨对着核桃叶高高低低弹琴时,核桃树碧绿的叶子微微颤动,闪着莹莹的亮光。这才看清一枚枚圆溜溜的小青果,它们那么可爱,三五成团,抢着喝雨水。

因了春风的轻吻、雨水滋润和阳光的爱抚,小青果一天天的膨胀,日渐丰腴起来,变成了鸡蛋大小的深青果子。核桃慢慢开始成熟了,我们会悄悄趁人不注意踮起脚尖儿,从低矮的枝桠上偷摘几个。躲在在草丛里,用石头慢慢砸去青核桃表皮那层青色的外壳,因尚未成熟那层青壳儿不易脱落,褐青色的浆汁四溅,彼时白嫩的手会被熏染上青黄的颜色,好像上了涂料,用肥皂也搓洗不掉。好不容易去掉表皮的青壳儿,裸露出坚硬的核桃罐儿,好像挣脱母亲子宫的小婴儿,圆润可爱。用石头砸开核桃,掏出鲜美脆嫩的核桃仁儿,剥开表层的褐色薄膜,如玉一样雪白的核桃仁儿,一牙牙儿,一瓣瓣在阳光底下闪着诱人的光,扔进嘴里,鲜甜可口,唇齿含香。

风送走风,雨迎来雨,日子过得像块软软的棉麻布。阳光一天天强烈起来,核桃们的表皮也由原来的浅绿变成了深碧色,不仅被我们这群小馋猫盯上了,还被森林里的小动物们盯上了。松鼠拖着长长的尾巴爬上了核桃树,尖尖的嘴啃了核桃驮回洞里。松鼠的绒毛蹭落在核桃树上,爷爷仔细观察发现偷核桃的野毛贼后,就砍来一些带刺的荆棘堆在核桃树下,还端着一杆猎枪躲在草丛里。为了守护树上的核桃不被偷走,他晚上趁着月光埋伏在草丛里等待着“猎物”,一蹲就是几个钟头,有时候会撬着一只肥硕的松鼠或者竹鼠回来。

日夜守护着,终于可以收核桃了。我们从家里拖来竹筐和篮子,叔叔举着长长的竹竿朝着树上一阵猛烈的击打。“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那些青核桃像炮弹一样纷纷散落下来,蹦向四面的草丛里,我们就猫着腰在草丛里“寻宝”,把那些青核桃捡起来装在篮子里。

这些完全成熟的核桃被放在木盆里,用棒槌轻轻一敲就乖乖褪去了青色的外套,一个个光洁圆润的核桃挨挨挤挤地放在簸箕里晾晒。一个个小光圈儿均匀地散落在核桃军队的脸上,阳光的足尖不停地旋转着,阳光下的每一个核桃都闪着诱人的光芒。

要吃核桃不易。晒干的核桃被装进蛇皮袋里,锁进红木箱子里,如封藏一个秘密。等待是漫长的。大年三十的夜晚,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火,在众人企盼的灼灼目光中,爷爷把裤腰带上的钥匙解下来,拆入木箱的锁孔。爷爷粗糙的大手伸进箱子,掏出一个个宝贝核桃,每个人会分到8个核桃。核桃到手后大家找铁锤砸,拿木棒敲,聪明的弟弟还用门缝夹,我则急不可耐地直接塞子嘴里咬开。奶奶会把自己的核桃又分给我和弟弟,我们还把核桃埋在滚烫的草木灰烬中烧,烤好的核桃香中带酥,冒着热气,好吃得像一只只野兔从面前蹿过。剩下的核桃就要留着来客人的时候才会装在托盘里待客,小孩子再馋也只有干看着的份儿了。

从我记事起,印象中每年的腊月初八一大早奶奶会蒸上一大锅香喷喷的腊八粥,她盛上满满一大碗儿的腊八粥特意端到核桃树下。爷爷拿一把镰刀,从树根往上轻轻砍一下,奶奶就用勺子舀一小勺子饭“喂”到核桃树的“伤口上”,奶奶一边给核桃树“喂饭”,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腊月半儿,核桃罐儿,吃了我家腊八饭,来年结果一串串儿……”爷爷一边轻轻砍,一边摇晃树干,奶奶一边给“念经”一边给核桃树“喂饭”。一直从树兜到树顶,怀着虔诚之心把一碗饭喂完,这才相互搀扶着回家。树影婆娑,银发被风轻轻拂动,岁月静好。

不知是核桃树显灵,还是奶奶每年腊八节给核桃树“喂饭”祈福的虔诚之心凑效,核桃树一年年粗壮,枝桠愈发繁密,每年收获的核桃也越来越多。

在我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学业压力很大,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整晚整晚地失眠。妈妈就特意去收集了核桃心木 (核桃砸开中间分割果肉的薄薄一层木),晒干让我带到学校泡水喝。那棵核桃树的核桃家里人都舍不得吃,给我留着,妈妈没事儿就拿着小铁锤砸核桃,把核桃仁儿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小罐头瓶儿里,塞进我的书包。“吃核桃补脑,每天记得吃几片核桃仁儿,咱家穷,这可是最好的东西,都省着给你了。”虽然爱吃核桃总嫌砸核桃太麻烦。后来我读大学,家里稍稍宽裕了,妈妈还是会托人买了核桃,用夹子一个个夹开,掏出核桃仁儿装进小瓶子,塞进我的行囊。读书累了,从小瓶子里掏出核桃仁儿咀嚼一番,觉得孔子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于我心有戚戚焉。

再后来我们像燕子一样离开小村子,物质条件也愈发丰富,核桃更是成了随时可吃的休闲小零食,可当我想起过年三十夜晚一大家人围炉分核桃吃的热闹劲儿依然十分怀念。童年的笑声都被光阴之布紧紧裹在故乡的小土屋里,如同窖藏一个温柔的梦。自从爷爷奶奶离开以后,这个家族团聚的日子也越来越稀有。

有时候会梦到那棵核桃树,斑驳摇曳的绿叶在阳光下闪亮。还会梦到核桃树枝头的斑鸠窝,我们一群小孩子在核桃树下仰着脸望着树上的核桃流着口水……醒来发觉是梦,心里浮起一层薄薄的雾。

光阴如白驹过隙,种核桃树的人已经离去,护核桃的人走了,守着炉火吃核桃的人也失散,不知道今年春天故乡的核桃树上结的核桃多吗?结的核桃谁去吃呢?

故乡与心灵

文/张旭云

记我的故乡---蒿枝冲。

我的故乡在我梦里涟漪不止,那里有父亲的故事,那里有孩提的身影,那里有父亲牵着我的手就永远不会放开的梦。

当你看繁星点点,体味夜色静谧,远方似有交织着深深情愫的梦,多少次穿行于儿时的天空。转眼,总有段时光,在小河里流躺,在歌声里酣畅,在梦里奔跑,闭上眼睛,我懂了这便是故乡。题记

依稀的记忆,那年故乡的河还有溪流,清晨田野间的小道还有雨露,我总在那里奔跑,没想到的是,多年后我却奔跑出了那的天空,因为曾经我都以为故乡就是我的世界,我怎会舍得离开。

如今,看着曾常去的那片树林,已不曾山野夕阳,经历着时代变迁,这个小山村也已换上新时代的面容,但却总封存不了故里长大的游子的记忆。我相信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附着在故乡,无论走到哪,它都相随如影。

唱歌的人,请你哼一曲“乌兰巴托的夜”;画画的人,请你描一抹日落;写诗的人,请你为我诉说故里的时光。多少恍惚间歇,我漫步于故乡的云里,想抓紧回忆,一转眼,这一切又不见。走在干涸的小河旁,反复总想责怪那些年自己喜欢任性与自由,常常践踏着溪流,若是当年我只依偎在小草间,默默倾听水流声,用双手轻盈地取一抔入怀,算是互道衷肠,或许今天小河依旧流淌。

“浮生若寒,浮生如梦”,若人生真如一场梦,但愿梦里故乡总有皎洁的月,好让远游的游子不必担心地老后的天荒,梦里,“花灿烂,鸟鸣唱”,凭栏远眺,青山依旧叠翠,绿水依旧含情,相爱的人共迎日暮。看着故乡的今天,我的梦真的不愿醒来,我也不敢去想南柯一梦。

光阴尽折,此起彼伏,梦里流淌的村庄在时光剪影里流荡,静默的孩子多少次转身,却难与忘却身后那片千折百转都断不了的故乡。觅风寻雨,叹花看柳,反复故里的时光如春风拂面,脚下的路依旧坚实,路更加平坦,心却泛起无数潾漪:

谧月依空悬,寒梦稀归处。

切切意难抒,潇潇别离愁。

在寂静与喧闹交替的道路上行走,总会受到孤独的青睐,难于摆脱尘世的烦乱、牵绊,这一切无论怎样,当你回到故里都会泰然若之,会在飘然间略到风轻云淡,这是因为我们吹过故乡的风,赏过故里的云。

故里草木深

文/查笑天

雨纷纷,故里草木深深,人断魂,唤不回儿时游伴,湖水替我泪涟涟···

---题记

日子一天一天,平平淡淡,蓦然已是弱冠之年。尴尬的年纪,童年已经泛黄、高考竟成往事。时光裹挟着我们越走越远。最初的记忆却愈久弥新···

(一)残阳铺水不须归

我的印象里童年似乎很漫长,夏天很长、时光很慢,乡下的夏天是很热闹的,也很炎热,公路两旁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路上车子也不算多,朴实的庄稼人忙着农活,农村的孩子这时候怎要帮忙,我家后面是一个村落,以前叫“丰河生产队”,村子里多以胡姓人为主,当然也有许多外来户搬过来,我家就是,村子里有两个大塘,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去钓鱼,我钓的少,多是看他们怎么钓,临近马路的那个塘后来被盖了房子,现在已经剩的很小,被私人做鱼塘承包了。另一个大塘,是村子集体的,大塘很少干涸过,印象中,有一年大旱,大塘也没有完全干涸,当时村子里的人,男女老少都一起捕鱼,有撒网的、有用网兜捞的、还有用鸡罩的,真正是八仙过海,大人在水里各显神通,捕到大的,小孩在河边欢叫,人声鼎沸,热闹极了。我以前钓龙虾时做过一个很小的网兜,那一天,我提一个不算很大的水桶,带着自己的“秘密武器”,穿着拖鞋,参与到了其中,小孩子喜欢热闹,我当时很兴奋,欢呼着跑进了泥塘里捉鱼,塘里的淤泥是很深的,一脚踩下去,我的一只拖鞋便再也找不到了, 我用网兜在近岸边兜小鱼,特别容易上手,塘里的水被大人搅浑了,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兜到稍大一点的,捕鱼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下午,午饭的时候,仍有在塘里捕的,人不多,从岸上看到一条大鱼在游戈着,我的小伙伴下水去捉它,竟然就捉住了,感到特别神奇,是一条红鲤鱼,有好几斤呢,下午的时候,我的水桶装的快满了,我的母亲也来了,村子里和我家关系好的人家,会给几条鱼放到我的水桶里,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甚是好看,一天的捕鱼也近了尾声,家家都是满载而归呢,晚上,一家人吃着我捕的鱼,我感到格外开心。

(二)闲趁东风放纸鸢

我家的正对面是一条笔直的乡村水泥路,从大人那里知道,它似乎和我一样大,水泥路的两排是整齐的水杉树,那是一种落叶树,秋天开始落,到冬天时候会落的光秃秃的,夏季是她最繁茂的时候,郁郁葱葱。显示着她旺盛的生机,树的两旁是整片整片的稻田,你能看到绿油油的水稻、小麦,也能看到棉花,好看的花草(是一种肥料),当然还有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印象中,小学的时候的一个秋天,田里的稻子都收割了,剩下水稻枯黄的根茎,折下一小段放在嘴里,模仿着大人们吞云吐雾的样子,印象中,田野非常非常宽广,四通八达的田埂,零星错落几个小池塘,塘里面长了许多芦苇,有很多鲫鱼,也有黄鳝、泥鳅之类。怎能看到垂钓的人,也有许多以此为生的人,秋天,秋高气爽,空气也好,傍晚的时候还有着习习晚风,不知道谁第一个在田野里放起了风筝,越来越多的小伙伴也参与到了其中,我在街上的一家书店买了一个蓝色的三角形风筝,不是很大,回家把它组装好,就欢快的带着风筝和小伙伴跑向了田野,放风筝之前,先要带着风筝跑一段,不然放不起来,顺风的风筝总是爬了几米便摇摇晃晃的掉了下来,后来发现风筝要逆着风才放的高,(长大后,发现,人在逆境中也更容易成长。)当时有许多孩子一起放,两个村子的,一个是丰河、一个是杨桥,我和丰河的小伙伴玩的多,杨桥的较少,乡下人喜欢抱团在一起,这样很少会受到欺负,所有的风筝中,我的蓝风筝放的最高,总觉得自己的风筝线太短了,再长点就好了,看别人的风筝,还不能“起飞”,自己的风筝“俯视”他们的时候,特别高兴。风筝放到一定的高度,基本上放风筝的人就不用动,偶尔拨几下风筝线,就行了,看着风筝飞在空中,脑海浮想自己也能飞多好,孩童就是这样天真。小学的时候每天都能回家,一回家就跑去放风筝,周末更是如此,常常玩的忘记了吃饭,母亲便会出来找我,一次放风筝中,风筝线断了,风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从此,我终究再没放过风筝。

(三)溪边野炊似去年

我的母亲从小对我管的很严,家里有一排低矮的灌木丛,我犯错了,常常折下来抽打我,家里的后面有一条小河,也算不上是河,水多的时候,大概一米宽一点,水也很浅,是有水泥板搭的桥。儿时的小伙伴经常一起玩,孩童喜欢冒险,有桥不走,偏喜欢自己用石头在水里铺一条路,然后走过去,大石头搬不动,几个人一起,放到水里的时候有时候溅了一身的水,男孩在女孩面前总是喜欢表现自己,有的跨好几步跨过去,几个小伙伴中,我算年龄较小的,我常常一脚踩空,或者直接踩到了水里,裤脚弄湿了,便不敢回家,母亲拿着折下的枝条四处找我,母亲发怒的样子很可怕。我被枝条抽打过很多次,我当时就像孙悟空一样,反抗斗争,我的确很不听话,我从学前班的时候就和老师吵架,用书砸老师,逃学,后来我渐渐长大,大抵没有如此任性。乡下不比城市,乡下是个很小的地方,(大学去城市后,终于明白,人潮拥挤的城市比不上午后时光的乡村。)但也有城市的孩子体会不到的乐趣,几个孩童,在一起野炊,找一个隐秘的地方,不能被大人发现,野炊要生火,夏天本来就很干燥,有时候就在小河边这里,野炊的食材是很广泛的,有时候看运气,小伙伴不知道从哪里捕到麻雀,肯定要通知大家的,然后就野炊,这个好运气毕竟很少,童年记忆的野炊好多次,有用腊肉腊鱼的,有用苹果,还有稻子,米,每次野炊前总要分工好,首先要有食材,这多是自家带的,炊具,多半时候是一个小铁罐子,然后大家一起捡柴火,有时候还会偷村子里人家放在门口的柴火,有时候被发现了,都是胡姓的本家人,也只是说几句,以为孩童淘气使然,野炊过程中还要加水,这个水不能用小河里的,多是自己带,有时候还加点调料,盐、酱之类的,野炊的过程要不断的加柴火,有时候柴火不够就熄了,又要重新生火。很难知道什么时候熟了。很多吃起来味道不算好,但过程终究是开心和难忘的。多少年过去了,一起野炊的小伙伴已经天隔一方,但记忆涌来的时候,总在梦里听到了欢笑,看清了彼此的脸庞,小溪边风景依旧,恍若就是昨日···

(四)爆竹声中一岁除

乡下最热闹的时候,还是过年,每到过年的时候,许多在外面打工的大人,都会回来,那时候许多都在北京,回家的时候总会带一大袋零食回来,我小伙伴的父亲也是如此,我有时候也能吃到一点,印象中,有个叫“日本豆”,包装袋都是日文,是一种面粉包裹的花生米,味道非常好呢,除夕夜的前几天,街上许多人,烟酒店也特别忙,忙绿了一年的农民,过年的时候要批购年货,许多东西呢,亲戚拜访肯定要的,烟、酒、瓜子、糖果···附近村落的人从四面八方涌向街道来,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小轿车,各式各样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亲人团聚、新春佳节的喜悦,最热闹的除夕夜如期而至。这一天每一家都是很忙碌的,要大扫除,母亲则要浣洗好一家人的衣服,家乡有习俗,大年初一是不宜洗衣服的。半下午的时候家家户户开始贴门对子,孩童要帮着大人贴。这时候每位母亲,都在厨房准备丰盛的年夜饭,慰劳在外面打拼一年的亲人。夜幕还没有完全来临,人们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各式各样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轰隆轰隆,鞭炮齐鸣,一家又一家。夜幕笼罩了大地,夜幕是烟花的舞台,我家里喜欢点灯,印象里,二楼中间是两个特别古典的宫灯,一楼两边是两个大红的灯笼,屋子里面还有可以调节快慢的彩灯。我家的确在乡下是别具一格的。除夕夜,一家人吃年夜饭,说祝福语,看央视春晚。除夕夜是不眠之夜,要守岁,灯也是一直要点着的,到12点的时候,又是鞭炮烟花的高潮,放开门鞭,也有大年初一早上起来放的,各家不一样。烟花只有到凌晨2、3点才会渐渐平息下来。乡下,多数人会聚在一起打牌,搓麻将,通宵达旦。我家里没有这个习惯。一般看完春晚,1点左右,也就睡觉休息了,大年初一,凌晨6、7点,鞭炮将人们叫醒,左邻右舍,放开门鞭,似乎有某种默契,一家接着一家。我穿上新衣服,和父亲一起放,是那种盘鞭,需要裹在竹竿上,母亲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放鞭,但又很害怕,躲在她身后。大年初一早上是不吃米饭的,早上有拜年的习俗。公路旁十几户人家,分别挨家挨户的拜年,我父亲总会带上我,每一家都特别客气,都是:“新年好!”每一家的果盒里有各种瓜子、花生、五颜六色的糖果,和父亲拜完年回来,衣服的口袋里总是装的鼓鼓的。如果是晴朗的天,通常街坊邻居坐在一起晒太阳、嗑瓜子、拉家常。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也有好玩的事情,捡爆竹,我和丰河村的小伙伴们,从丰河路口出发, 挨家挨户在门前找,每一家门前都是一片红,总能找到放鞭后剩下的爆竹。一直走到徐河桥那里,然后过马路,在对面找,一直走回来,基本就到了中午。收获不错,运气不差,可以捡到满满的一袋,爆竹还是比较危险的,是那种快引子,一点就着。只有几个胆大的敢放,我和小伙伴喜欢把爆竹拆开,把里面的火药收集在一起,丢弃掉它的“红色外衣”和里面的黄泥,一袋爆竹全拆开,里面的银白色的火药粉可以收集到满满的一杯,把它放在开阔的平地上,用纸引着,“哧”的一声,发出好看火光,随着一团白烟升起,杯子也四分五裂···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渐渐长大、年味却淡了很多,懂得越多,烦恼越多,除夕的夜晚,烟花如旧,易冷的烟花、短暂的青春,希望新的一年里,从脚踏实地开始,走好每一步。

时光太瘦、指缝太宽。多少个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过往,让我怀念,怀念,曾经的岁月,岁月,是一幅永不褪色的画面,画面上,有我们最真实的童年,树上的蝉儿、水中的鱼虾、绿油油的稻田、池塘边的梧桐树、小溪旁斑驳的石头、除夕夜易冷的烟花···

悼念江氏老于豫南故里

文/淡夜子凌

壬辰流年,龙年岁初,春华将尽,余忽闻噩耗,心中恭敬老人老于故里,千里之外,闻于此,刹那间,杂乱于心,唉叹不已。

江氏老人,六旬有余,与祖母同岁,昔年于古屋拜谒,白发苍苍,皱纹掩于鬓发,言笑晏晏,笑口常开,步态龙钟,言于表,发醒深思,感叹不已。常伏于祖母双膝下,聆听不已。其贤惠闻于乡里,众口无不赞叹,然育一子放荡不羁,常年在外,冷落妻子,浮萍于尘世,内子心灰意冷,江氏甚忧,常念与口中,与余听,心酸不已。祖母开导,然心思欲何,谁与知?

一生几何,何其匆匆,去者已矣,来者何追?祖母年迈,同年已逝,其岁几何?万里之遥,心已归,望多伴老者,恐终生遗憾。

末春,于高原之上,与世隔绝,闭塞不已,方得知,感于肺腑之间,遂作此追悼故者。

壬辰年青年节作于塔县宿舍

你来过我的世界就够了

文/离陌

林清玄说: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没有人会陪你走到最后。碰到了即便是有缘,即使到了要下车的时候,也要心存感激的告别在心里留下了空白的一隅之地,等到多年后想起时,依然心存甘味。是啊,人生长路漫漫,你来过我的世界就够了。

没有光的地方,连影子都会缺席,更何况是你呢!纪凌尘说:你喜欢大海,我爱过你。世间爱恨情仇本来就如此,既以情来分,又何伤可言。青春本就是一场无知的奔忙,总会留下颠沛流离的伤。你如此,我也不例外。

你想的是天空璀璨的烟火,可你不知道它是转瞬即逝。我想的是窗前明亮的灯火,我知道它温暖陪伴我。我好像是从平行时空来,来时一无所有,离时遍体鳞伤。你像是蓝天中的白云,我却只是荒漠中的尘埃,远远看着你,仅此而已。在你离开之际,我用错了表情,那一句“”谢谢你“毅然埋葬在心里,关于你,我只字不提。

你有你的故里,我有我的期许。那一天,你离开了你的故里,我留下了我的期许。你决定挥手期许,我选择魂守故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表白,也是对我最好的安排。阳春三月已过,四月微风拂面而来,苍白了我的等待。你又怎会是人间四月天,容我笑得灿烂。陌生人,我也愿你在没有我的地方安然无恙,愿你笑得坚强,活得潇洒。

知缘惜缘不攀缘,从陌生人到陌生人,你来过我的世界,就够了。

缘起,在人群中,我看见你。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访庞德故里

文/毛韶子

在新修的洛礼公路线上,距四门5公里处有一个叫新庄的收费站,河对岸就是新庄村,也就是庞德故里。

乘车来到庞德故里时,已是雪后五天的一个中午。放眼望去,一条连接着洛礼公路的水泥路,跨过桥直通向山脚下的村庄,路面干净整洁,看来是雪后扫过的,两旁的翠柏林立,像是在欢迎着来往的客人。在水泥路面左下方的麦田地里,静静地矗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庞德故里。

穿过水泥路,走在南河桥上,昔日哗哗流淌的河水,顷刻变得淑女般沉静、温柔,河面满溢着银锭般的冰块。走出桥头,把视线转向北面,一棵大树映入眼帘,再看树旁边,从南到北,有庞德上马石、庞德纪念碑和爱国战士纪念碑。路斜坡下面没有台阶,只好用手拉着桥栏跳了下去。走近一看,庞德上马石看似像柱钉石,是花岗岩的,呈灰土色,仔细看了半天,寻找人们传说中的那一寸深的庞德脚印,脑海中依稀闪现出当年庞德踩着上马石,翻身跨马,趟过南峪河(今南河)驰骋疆场的情形。庄严的庞德纪念碑,坐北朝南,背面刻有庞德传略:庞德(?-219),字令明,东汉末年雍州南安郡豲道县(今甘肃武山县四门镇)人。初平年间,投奔马腾帐下,在平定羌民的征伐中屡立战功。建安年间,庞德跟随马超征战平阳,抵御袁将郭援、高干,在马上亲斩郭援首级。张白骑在弘农反叛时,庞德也参与战斗。每次出征常冲锋陷阵,勇冠凉州三军。后几经辗转,随张鲁归降于曹操麾下,被授官立义将军,封关内亭侯,食邑三百户。219年,庞德协助曹仁抵御关羽。两军对垒期间,常骑白马驰骋奔杀,曾一箭射中关羽前额,被关羽军称作“白马将军”。时值汉水暴溢,他率诸将与关羽殊死搏斗,箭镞射尽,又短兵相接。而他格斗益怒,胆气愈壮,力战多时后因小舟被洪水打翻为关羽军所擒。关羽敬重他的刚毅威武,以封将劝降,但他却怒目不跪,怒斥关羽,最终殒身殉节。

看完碑文,知道了庞德故里后裔姓孙而不姓庞的原因。原来,自从庞德与关羽交战失败被斩后,族人害怕受牵连,或出走,或改姓换名搬迁到今天的新庄居住并繁衍下来。今日的新庄,只留下庞德衣冠冢、上马石和庞家花园残迹,供后人凭吊。据当地人讲,现在的新庄村是从庞家屲搬下来的,村里姓孙的人家其实都是庞姓后裔。村子搬迁是因为暴雨使山体滑坡,埋没了村庄。细细想来庞德后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从四门镇向南就是礼县,礼县祁山堡是当年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大本营。

看完石碑,又折回原路,朝山脚下的新庄走去,继续寻找庞德衣冠冢。从村南的麦场边,顺着盘山小路跋涉,路边长满酸刺、刺槐以及铁蒿,太阳照晒着,路上的雪消融了,有泥泞,不好走,不得不拣有雪的地方走。快到山顶时,有一个分路口,一条小路向北斜通向槐树林丛中,处在背阳的位置,积雪很厚。路既窄小又陡峭,我是拉扯着树枝,慢慢往下溜着走,两侧的刺槐枝不时划向脸庞,还得格外注意。下了两个坡后,树枝缝隙中闪现出半截一尺多宽的水泥墩,越来越近了,一抔土堆,雪压枯草,墩上写着“庞德墓”。到近处仔细看,水泥碑有两尺多宽,上款小字是:三国名将。落款是:民国三年新庄。很显然,这块碑是后来立的。看着坍塌的土崖,凝视着雪中的衣冠冢,耳畔又响起了李克明的诗句:“乱世英雄立脚难,当年谁为葬衣冠。若依涑水先生笔,终古黄初继建安。”

离开新庄村时,又看了庞家花园残迹,就在村委活动中心对面,左靠着南河,四周有好多柳树、核桃树和槐树。遥想当年,这里肯定是花红柳绿,环境优美。可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麦场,堆满一垛又一垛的麦草和玉米秸,没有留下任何历史遗迹。

在返回的路上,不知谁说了一声:是该为庞德建一尊雕像了。从这几年的发展态势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搬迁和安置了多少年来丢弃在墙根处的庞德上马石,逐渐重建了两块石碑,装置了护栏,修缮了庞德故里碑座。再者,建庞德像也是保护文化遗产和开发旅游的需要,有一尊凛然威仪的雕像,满含着仰慕、垂颂和歌咏,岂不更好?

期待着,也许下次来时,就能看到庞德雕像了。

梦回故里

文/冷斐兔

多少次在梦里,梦见那时的我们一起爬山,一起遛街、一起逃课看球赛、还有偶尔的小矛盾、

记得那次我们三个人的散伙饭,你俩喝白酒、我喝了整整一大瓶雪碧、那个时候天还很冷,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雪碧,我们这有淳朴的家乡情,大白瓷碗,一碗碗的往肚子里咽,那个时候我们表面情绪很高,其实心里很痛,因为,我们知道,一旦分开,或许这辈子再也不见了、一顿饭吃了好久,然后你带我去操场打乒乓球、我知道那是你的最爱,所以我也爱,我苦命练习,就为了能陪你一起打球、每天晚自习的时候,在教室后面我们在桌上打球,我知道我要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你是第一个真的对我好的人,我不想失去你,可也无法拥有你、只能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我知道你的梦想、你也明白我的苦痛、我喜欢听歌《一生有你》,每次你打开你的mp3、都会把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偶尔在阳台上,我们一起看着天空的星星,你也会为我唱《月半弯》。当我低落的时候,你会为我唱《爱上你,我很快乐》。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我只知道你真的是对我好、或许,你也明白,在一起就要珍惜、那时的我们、开开心心,多么快乐、

还记得,有一次,你骑车带我兜风吗?我们闯红灯,差点撞车,你说,如果我们一起死了,我会可惜吗?我说,如果不能一起生,倒不如一起死了算了、你笑着对我说,我们不能那么自私,父母养我们不容易、人活着不仅要开心,更要懂得感恩,笑着面对人生,生活就会快乐一些、

后来、我们分开了、我的不辞而别、哪天,我走的时候,下着小雨、或许,老天都在我们哭泣吧、还记得,我们高考前一天,去看考场,也是下雨天,你故意不带伞,我们一起一把伞,那是唯一的一次。我们的雨中漫步,那把伞,现在还留着、只是你不记得了吧、直到现在,高考的前一天,我都会格外关注哪一天的天气、我在想念你。

我想你、曾经的梦想、我还在原地等待,只是你早已走远!

岁月深处的故里

文/子隽

最美的感知莫过于领悟岁月深处以及岁月深处的故里的了。那种沧桑,淡然,旷远之美,会美的让你为之惊奇,为之感动,抑或发呆甚至沉醉。

这个浅秋的周末,薄雾飘然,风儿轻轻。我们一行文友,在日报专副刊部的召集下,跨进了岁月深处的故里——紫金山。于山巅而泻的瀑布,没有南方瀑布的狂野和雄壮,十分的婉约和优雅,几次婉转轻落于山脚,成就了一条条小溪,弯弯曲曲,清清澈澈的流向河塘,流向村落,也流向彼此的心田。

无论你是来这里寻找故里之美,还是首次到这里观光,大概是不需要辛苦导游的。你只要沿着无言而下的小溪,逆水而上,天井地翁,韩湘子古宅,七星潭,蚌仙池,圣水洞等名胜就会进入你的视野,让你收获一种惊奇与壮观之美。那千年红枫,百年绿荆,十年之野荷,还有一座座五花肉式结构的地质风貌,会让你醉然于观光而忘了前行的路。此时,沉浸在美妙之中的我忽然想到了正在旅游网页广为流传的一首诗歌:文明诗友意正狂/时近中秋登太行/动魄惊心天翁峡/超凡脱俗杏仙庄/黑龙潭底阿婆善/美妙沟中巨蚌香/赏罢紫金一段景/今生不再梦苏杭。

大约一个时辰,我们步入了举世闻名的紫金书院。用红石头和红石板建造的院落,虽然历经了700余年风雨的洗礼,郭守敬一代科学家留下的书香却倍加的浓郁了。“太行明珠,守敬故里,魅力邢台”这句植入央视的广告语,大概就是缘于此处的紫金山,源于许多这样的前坪村的。我坐在紫金书院的石凳子上,让臆想放飞,似乎看到了元代天文,水利,数学家郭守敬,从师元初重臣刘秉忠,与张文谦,张易,王恂同学与此,进而探求天体,研究水利的精美画面。

我感动无比。谁能不为家乡有郭守敬一代探求和掌握天体运动和山水治理的先人而自豪而感动!我沉醉无比。因为我的灵魂好久没有这样回归岁月,回归岁月深处的故里,去释放那一份对沧桑的怀恋,去感知岁月洗涤后那一种故里的纯美了。

寻找故里的美,你不要一味的仰视,要环视,还要俯视。因为那些视野里的美同样让你美得心动,甚至顿生感悟。比如那些微小的水生物,会借溪水中央的一块石头形成的静静的水面,繁衍生息,悠闲自得。比如那溪水,无论何以多的羁绊,总是千回百转,向着既定的目标奔流不息。比如红枫,生存于近乎没有水土的山崖峭壁,历经风雨,最终成就了生命的壮丽。比如那五彩缤纷的牵牛花,紧紧的缠绕在挺拔的野松的枝干上欣然绽放。与之为邻的还有兰草,山韭菜和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它们密密匝匝的生长在一起,竟无丝毫的排斥,如此的和谐,如此的相生……

循着沧桑的年轮,我会让趋于麻木的灵魂回归岁月的深处,回归岁月深处的故里,让这种情愫蜕变为生命中的一种元素,一种生机和向往。

梦牵故里,爱如舟楫

文/穆帆

【古风】别

一帘春色惹人,风软柳暗花红,廊桥迂回百千梦,鸟语绕花荫。把酒且酌,去留无意。台阶上新绿,暗香浮动。任花飞蝶舞,离魂飘影。再回首,秋风归雁,莫凭栏,醉月长空笑,悲且住。莫道黄昏雨露不相逢,且看华好,梦长留。

——引子

听了一曲《旅愁》,读了一首《别》词,竟是如此悲切,心如鞭笞,身如刀割。

记得那天我走时,母亲一直拉着我的手说:“喝一口热水再走吧,外面是下雪天,风很大,你不喝一口热水,我怎能放心的下?”父亲一直沉默不言,帮我打理好一切,背起我的行囊。走在我的前方为我引路,我知道,前方的路崎岖不平,他是怕我不小心栽倒。

往事一幕一幕如影片,至爱犹远温暖。

当我踏着旅车渐行渐远时,那个瘦弱的黑影依旧在夜色如水的晚上向我眺望,尽管我看不到他此刻的面目神情,但是在风雨红尘中,亲人相聚少,离别多,那种怅然般的愁容已不知在何时镌刻在心底。那是我的成长,也是他们的孤独。

我想父母永远是世界上付出最多,失去最多的罢!得到却是最少的。

可是他们从来不计较这一切,只坚持着自己最无私的爱,风雨兼程一路关怀备至。

所谓伟大不是功成名就的那份荣耀,不是仕途翰林的那份功绩。亦不是金钱有多丰厚,爵位多有显贵。

而是一种奉献。不求回报,无怨无悔,平凡却又高尚,伟大而又无私。

这亦是爱罢!

一种超于一切人伦,超于一切法则,超于一切世故。

窗外西风凛冽,我不禁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月色如水,晚风如缎。

至亲相聚一堂,乐于胸怀,母亲同样是拉着我的手,一直紧紧的捂着,还不停地轻揉我冰凉的双手,满怀关切地说:“就穿这点,也不怕冻着,这样瘦弱的身子,怎经得住这样的风吹……”

父亲见我回来,又不似母亲那般温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旁,目视我良久,却又沉默不语,母亲让他干活,他又推托不去。

那一晚父母彻夜未眠,长吁短叹,在静谧的夜中,父亲竟说了一句:“当真是人生如梦啊,转眼间30年已经过去了!”

不知何故,我听了这一句只是莫名的难受,突然感觉时光已经走远,把曾经的那个在旧时代挣扎的少年渐渐拉拢到花甲之期。

后来母亲与父亲对话,说的皆是他们年轻时的经历与现实的对照。不免有些伤感。

恰似今夜,透过窗外仍能观之皓月,亦能闻得风声。只是我孤寂一人,辗转难眠。

在这样的日子,不知他们过得竟是怎样,我想门前的那株白杨不外乎已沦落成干枯无叶,萧条无所,那是我多少个日夜成长的地方啊,那是我多少次提笔欲摹的画面!

欢歌如昨,苍生暗度。如此数年,模样已变。

后来我行走在江南水乡,水乡如泉,如酒,亦如诗。可是在灯火灭,人散时,心如寒冰,又似秋霜,无人能懂,亦无物可润。

在这样的时刻,我总会想起在辽阔的草原上,有永远不落的月亮,有永远不会老去的背影,有永远枝繁叶茂的白杨。还有,永远凛冽的晚风和温柔闪烁的灯火。

今夜,我不仅想念我的故乡,亦思念我的亲人。

故乡,仿佛是杏子林里散落的杏花,朵朵都是我凋落的相思与惆怅。

思念,恰似一曲无音的歌,仿佛悠扬在水的中央。荡漾着我心中的喜忧,倾覆着我心中的悲乐。

亲人,又如一件朴素无华的衣裳,天寒地冷,裹我身躯,渡我风尘,温我之心。

然而我已走得很远,未能看着他们缓缓老去。

每一次见面都是倍感仓促,这种仓促给我一种恐惧不安的心理,每会一次都恍似隔了数载,竟觉彼此换了一个人似的,必得凝视良久,方敢相认。

渐渐地发现岁月在他们的额头刻下更深的皱纹,使他们的眼神更加涣散,头发更加斑白,背脊更加弯曲。我竟害怕起来这匆匆的一会。

竟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那一幕一幕如影片的回忆。回忆里是他们硬朗的笑声,是他们矫健而有力的步伐。

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孩子,远离了故土,还让他们牵肠挂肚,日夜难安。

我想着我是为了什么离开了他们,来到千里之外要沦为浪客?

难道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前途?连我自己也朦胧起来,也许,还有前世苦苦追寻的盼望吧!

可是,当一个人漂泊久了的时候,当一个人看遍千帆过尽的时候,当一个人尝尽世态炎凉的时候,总会想念从前如初的时光罢!想念北方蓝天上飘扬的白云,苍穹之下振翅的雄鹰!

他们老了,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竟不知怎样才能舒展他们的皱纹,扶正他们的脊背。怎样跪在他们的面前作永久的救赎。

只是在这个寒风的夜里,我分外的难过与惭愧。

古语有云:“百善孝为先”我竟唐突了。

我想他们也是有青春的罢!只是那些青春被牵挂,担心渐渐地吞噬了,于是岁月把他们吸食的干瘪而无力,孤独又无依。

前路茫茫,云烟深处。多少人是为了目的而微笑,多少人是为了利益而友好,在这四海薄凉之内,在这人心城府之中。竟不知何时忘了自己的笑容,也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微笑。从而不知不觉间忽略了他们的所在。总是在万千凄迷之中,感怀自己无路可走,无藏身所在。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一直无视为我们默默付出的人。在岁月的催促下让他们孤独地老去甚至离开。

窗外的晚风是从我遥远的家园而来,那凛冽的寒冷似乎有丝丝暖意,我想那又是遥远的父母送来的徐徐寄语。

突然已明白,父母的爱,就像一盏明灯,不论我置身何处何地,仍有路前行,他们执着的关怀,让我恢复了初始的笑颜。不论何时何地迎接未知的一切。

恍惚间,我看到有一对老夫妇,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的眼睛,单薄的旧衣裳,斑驳的老白杨。还有一缕逶迤而升的炊烟。

人生,有多少个日夜的奔波,父母就有多少份牵挂与盼望。

但愿时光不要伤害他们,让我们为人子女,尽一点绵力,不让他们孤独无依地离去。

思念故乡,思念故乡的至亲,晚夜作笔,于上海。

13-12-21

回不去的故里

文/李子木

和爸站在桥边,看着已经铺不全溪底的几近干涸的溪水,忍不住唠叨一声:“这水是越来越脏了”。两边高垒的溪壁底下,隔段距离便有管道破壁而出,家家户户的生活污水源源不绝,像墨泼宣纸,早已经把原来清澈见底的溪水洇染个透,污浊不堪,不复见丁点原样了。

家旁的这条溪,如今是灰暗得没有了颜色,寂寞得没有了声息了,它替乡人藏污纳垢,却不招人待见了,为人所厌弃了。儿时我们年年缠着赖着它,怎么闹腾都没有腻烦的时候。春天里,溪边柳树依依低垂,嫩黄的柳絮儿馋了我们一帮小孩的眼,三天两头的忍不住去折几枝“绿丝絩”拿在手上招摇。春天雨水充沛,溪水便也丰盈,溪流汩汩有声,声声低回入耳,如黄梅小曲儿般淳朴、清新、明快。水面时不时薄雾轻笼,水汽氤氲,温润入眼,微雨时,燕于水面双飞,总有情景合乎诗人诗境,于今回想,遐思无限。夏季里,鱼虾成群,游弋穿梭,加上酷热,顽童们更是理所当然的尽往溪里跑,摸鱼捉虾,戏水纳凉,人与水一起喧哗。不是大人们拿着棍子撵着喊着,永远都不知道要上岸回家。溪两边的庄稼地里,禾叶在阳光下闪着绿油油的光,齐整而茂盛,禾穗抽节,已是稻花飘香了。那些柳树也已是羽翼丰满,枝繁叶茂了,常常的,我们把柳条儿编在一起,在溪边玩起了荡秋千;或是钻进柳丛里,爬上树,去抓高调叫闹的知了;或是掏鸟窝,摸几个小小的鸟蛋小心翼翼的揣回家;或是扔石片儿,看它在水面颠几下“水上漂”,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隐匿……,渴了,直接掬一捧溪水入口,清冽甘甜。溪里、溪边,是绝佳的场所,让我们可着劲儿变着花样玩个痛快,没心没肺的与这一条溪纠缠不休,经年不厌倦。溪流是儿时不可或缺的玩伴,相伴相行,互不相弃。

而现在,顺流逆流的看着这条溪,水量少而浊,浅不没膝,却见不到底,隐约有暗臭。溪两边庄稼地尽毁,旧植被无一剩存,那些柳树早已灰飞烟灭,溪岸上新种的树木瘦弱单薄,小胳膊小腿不堪顽童攀爬,怎么看都是一付无精打采的病样子,使人气馁。这一条溪已不是滋养之源了,是纳垢之所,人人对它敬而远之,老老少少再无人与它亲近闹腾,它落寞了,神色灰暗,仅存的一点声息也已暗哑,而长大了的我们面对它时,也只是无声叹息了。

过了桥即是学校,进了校门,整个学校便全部收入眼底,左手边一圈绕过去,全部是校园内的建筑物,校舍、礼堂、教室,统统站成略微呈弧形的一排,都有四五层楼高。右手边靠墙根一小溜过去是小小的花圃,也没有什么花,数得清的几棵玫瑰散落于草皮上,墙根下靠花圃后边倒是有几棵比较高大一点的树,那是我们读书时就栽种下的了吧,还好,还留下这么几棵足以让“后人”乘凉的树木,也算留下一点让我们这些“前人”可以借以追凭的可触摸的实物。其余剩下的大片空阔地就是操场了,中间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木,遮出一大片阴凉,它的旁边还有一棵老态龙钟的桂花树,已是苟延残喘了,它也是这校园里的老者了,依傍着岁月,守着这更新换代了好几轮的校园。这就是现在的校园,站在门口便能一目了然,新、齐整,却透着空泛,呆板。树、花、操场、建筑物,都各圈一地,死守在各自的格式里面,井水不犯河水,这校园像八股文,有形有式,对仗工整,却觉着少了神韵。

以前的校园不及现在的宽大,但是树木、花草、房舍错落,相依而生。进门一块空地,不大,但足以容纳下所有的学员了,像庭园的前庭,只是进入的起点。那棵现在仍然还在的老桂花树就在空地的西北角上,那时它还是墨绿葱茏的,生机勃勃,树上吊着一口钟,上课下课以钟声为记,“当、当、当”的三声,余音袅袅,若空谷回音。空地旁有水沟环绕,因为它的右手边有两口相连的池塘,那水流过水沟,再转向溪里,总有从池塘里跑出来的小鱼顺着水沟游往溪里。桂花树后面是学校的大礼堂,是师生开会、联欢、以及寄宿生吃饭的所在,四季都阴凉阴凉的。右手边的池塘两边是宿舍楼,楼旁的空地是教师们自种的小菜园,那时的老师们多的是闲情逸致,课余课后,翻翻各自的一小片菜园子,种上时令蔬菜,自给自足,还舒筋活络。或者傍晚时分,捧着饭碗,闲坐在池塘边上的石桌椅上。夏季里池塘开满紫色的水葫芦花,水葫芦花瓣像开屏的孔雀,煞是漂亮,鱼儿纷纷出来冒泡儿,换一口气。老师们一边吃一边看一边天南海北的闲聊,人也换一口气,饱了腹舒了心养了眼,从容安定。夜里枕着蛙鸣、低低的水流声入眠,恬淡安详。前庭的左手边,从前往后排着三排教室楼,每一排都隔着一块宽差不多两三米的草地,再往左,是地势略高的操场,操场的后边又是一排教室楼,左边是宿舍楼。每一排教室,每一排宿舍,基本都是平房,也都是黑瓦灰墙,端的是质朴古旧,像上了年代的老家具,经过岁月与人手的摩挲,虽然透着一股旧气,却温和敦厚,没有耀人眼目的光泽,却有近人心扉的挚朴。而几乎每一排教室与宿舍门前与背面墙旁,都依生着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那时候校园内树木花草的种类多了去了,柳树、松树、杉树、梨树、李树、桃树、枇杷树、杨梅树,罗汉松等等,都是挺有些年头的老树了,高大强壮,桂花、芙蓉花、紫薇花,还有许多俗名儿的小花儿,什么指甲花、水仙花、水粉花,更有许多不知名的草花儿,房屋掩映在树木之下,花草丛生于树底沟沿。春天里,“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睹物对诗语,那境便活生于心了。及至秋天,又有芙蓉娇艳,桂花香飘满园;入了冬,树叶渐渐枯萎掉落于寒风中,剩下满园光秃秃的枝丫素面朝天的伴着校舍,校园从斑斓的油画变成了素描,意境显得更古朴清幽了。那时的校园更像是小小的园林,水、树、花、草、房舍相依相生,相辅相成,幽静中自有自然之性,庄重里又有清婉之处,朗朗读书声在树影花丛、屋脊墙角迂回、萦绕、飘散。那些勤勉的学生们更是时常在午后、晨昏,捧着书静坐于树底,细细攻读,岁月静美,时光悠长。

走进那棵老桂花树,伸手抚摸着苍老的树身,这等于是前朝遗老了,这些遗老们基本上都在村庄的变迁里被清除掉了,大难不死的寥寥无几。家乡的村名是因桂花而来的,所谓山有仙则名,水有龙则灵,而老家是有桂花则韵。儿时老家有好些高大繁茂的桂花树,或于屋角,或于溪边、或于路旁,山林里更是长着数不清的桂花树,花色有米白、橘黄、绛红。它们是年桂,一年只开一次,平常日子里,桂花树是默默无闻的,它的树形并不引人注目,也不用人费神去照料,便没有人顾及它们。待中秋时节,寒气渐露,桂花树繁茂的枝叶里零星的长出了米粒般的小花儿,香气开始似有若无的飘散,渐渐满枝桠挤满那些光洁瓷质的花儿时,满村庄已经完全被桂花香所浸染了。这时节,常看见大人小孩手上拿着一大把一大把的桂花,拿花的人被花香熏得眉开眼笑的。我们这些小孩,晃着手里香喷喷的花,不期然就高唱起了红歌“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的旗帜竖啊竖起来……”。朴实无华的村庄独有一份醉人心脾的暗香,韵味醇厚,村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人说附庸风雅,而家乡是真正的附着花香而雅致。儿时的秋夜,月华满天,家旁溪水叮咚作响,清辉逐水流,树影婆娑,花香浮动,偶有鸟语虫鸣,房屋疏离错落,白日里因庄稼收成而劳累一天的村民早早酣然入梦,整个村庄安详恬静,迄今想来,恍若隔世之景。

那些厚重得能够沉淀于记忆而不随着岁月消散的家乡旧景,已经一一了无踪迹了,没有什么传承了下来。现在的家乡完全是新生的,宽阔的水泥路面,路上车来车往,车一过,满路轻尘,如轻易就能被撩动的人心。以前阡陌交错的田间地头的小路,任老少来往,怎么走都心里踏实,不像现在的路,基本为车辆所设,是人不可随意轻越的雷池。千篇一律的高楼,阳光下闪着晃人的光,令人目眩,却不能使人神迷。树也是新种新生的,枝小叶疏,罩不住一路微尘,反而被尘土所笼。也有新种的桂花树,但是品种不一样,四季开花,也是枝小叶疏,花也疏,连那香味也是疏淡的,不靠近,基本闻不到。要像年桂那样,积攒三季的风霜雨露,潜心酝酿,才有那一季香飘十里的馥郁香气吧!如学子十年寒窗苦读,才能一朝金榜题名。新生的家乡是被嫁接的故里,嫁接到全新的时代背景里去了,一个年轻的心浮气躁的时代,不知道它又要历经多少岁月,才能沉淀下故里自在欢喜的安定从容,沉淀下那乡村的自然而就的馥郁之名。

老家启了后,却并不承前,人要承前启后,才能源远流长,代代生生不息,自成其风骨。就像那些千年传唱的各种戏曲,虽然换了新词新剧,却仍然传承老腔,各自独树一帜,各成其韵,年年代代沉淀下厚重的基础,厚积薄发,曲调经千年而不减其韵。而家乡像喝了孟婆汤似的,把前身忘得一干二净了,前身的风貌韵致,统统生不带来,只存留于我们的记忆里,死不带去。

家乡仍然在,而故里却再也回不去了。

故里杂忆

文/惟

邻里

现在我常听说,有些子女出于一片孝心将老人接到城里,可是老人住不到一点时间就想回老家。我的父母是这样,最近又听说我的年过八旬的叔母被女儿接到上海,没过多少日子又吵着要回乡下老家。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我想城乡邻里关系不同可能是一个主要原因。

现在中国改革开放了,社会进步了,人民生活富裕了。城里处处高楼大厦,处处灯红酒绿,比起五、六十年代,确实换了一个世界。然而,我却常常忆起过去我们村的左邻右舍。觉得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清贫,一切都很简单,不象现在这么复杂。那时住的大多是平房,全村共用一个水埠头。村里也没有专管卫生的人员,全村的环境卫生都是邻里们自己维持。各家门前自己清扫,垃圾也不乱倒,尽可能的埋到泥或焐灰作肥料。那时候人们都能自觉地把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外面的大路上也一并清扫干净。

那时候邻里们的关系比较融洽,大家处得十分随便,邻里们常常是进你家出他家如同自家,串门的事十分的普遍,大人们如此,小孩们就更不用说了。比较要好些的邻里,常常自家做了新鲜的、可口的“好吃的”,也要让孩子给邻里送去尝尝,你来我往,形成习惯。小时侯母亲常派我给邻里送自家做的“好吃的”,我总是高兴而去,满意而回,多数情况是“碗不空回”,常常是装满别家回赠的好吃的东西。其实,那时所谓的“好吃的”,无非是自己家做的瓜子花生米糕,或是山芋荸荠菱角等土特产,甚至咸菜之类的东西,可我们吃得格外香甜。

那时“防盗门”还没有出世,除非出远门,平时出去是不锁门的。

当然,那时候人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偶有偷盗、抢劫之类的事,邻居们也会互相关注的。

那时候人们的业余生活也比较简单,一到晚上吃完饭,收拾好家务后,有在家聊天的,有串门听故事的;更多的是三个五个凑在一起谈家常,大家高高兴兴,热热闹闹。

那时单纯而融洽的邻里关系着实给我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近五十年来仍旧不能忘却。也许是现在居住环境的变迁,也许是现在社会风气的变化,反正现在邻里之间总有一种如陌生人的感觉。

你看,好不容易住上了高楼大厦,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可是“邻里关系”也淡薄多了。也难怪,一家一扇防盗门,有门铃,有“猫眼”,窗户、阳台还装上了牢固的防护栏,实实地把自己整个地禁固在自己家的“小天地”里了。再加上大家都早出晚归,忙着挣钱,上班匆匆,下班匆匆,下班回家,做饭吃饭,或看电视打电脑,或读书看报,然后洗漱睡觉。工作压力、生活压力,已经很重,谁还有多少闲心思,多少闲工夫去邻居那里串门聊天。就是闲在家中的退休老人,也都不想惹那些“按门铃”、“换拖鞋”之类的麻烦,还是呆在自个家里省事。

住在那些新建的小区里,尤其是高档小区里的人们,向他们询问邻居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成员等等,恐怕十有八九会摇头。你要是找个人,向小区里的人打听,十有八九是打听不出来的。

让住惯乡下的老人你让他住到这样的环境里,就是天天吃山珍海味也住不惯,当然要想回乡下老家。

过去,邻里们谁家有什么事,其他人都知道个大概;谁家有了什么难处,也都愿意出手相助,大家都格守着“远亲不如近邻”的传统。

我离开老家已几十年了但那浓浓的邻里乡情仍留在我的记忆深处。解放前夕兵匪骚扰,民不聊生,湾沚翟大德鼎力相助,让父亲带着我住在他家,亲热如一家人;解放初至困难时期,长山头虎山上高家贵接连好几年自带山芋苗和草木灰帮助我家载山芋,还曾带人帮助我家叉屋墙,自带稻草帮助盖屋;1973年破圩房屋被水毁,后惟根主动让出小屋给我父母住;我堂弟惟乔还有象礼尽心照顾我二老,自始至终;父亲丧葬全村帮忙。这样的邻里亲情不胜枚举,让我刻骨铭心。

苦夏

过去我老家人生活是很苦的,尤其是夏天特别辛苦,其原因不外乎是:农事繁多,时间紧张;生活艰苦,道路不畅;

天气炎热,风云多变;技术落后,工具简单。

我老家在夏天有个叫得最响的名词叫“双抢”,即抢种抢收。抢,就是抢时间,冬小麦油菜及早稻要抓紧时间收上来,二季稻和晚秋作物要及时种下去,误了农时必然影响收成。

南宋诗人翁卷有一首描写江南初夏农村风光的诗叫《乡村四月》,这里的“四月”是农历四月,即公历五六月。诗曰:“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初夏的江南山原绿遍,川流水满,细雨如烟,鸟声和鸣,是个美丽的季节,然而又是“闲人少”的大忙季节,“才了蚕桑又插田”,他们一会儿采桑养蚕,一会儿又下田插秧,生产是多么紧张。诗人毕竟没有亲身经历,只知农忙,而不知农民的苦。

我老家是半山半圩地区,要忙水田里的事,又要忙旱地上的事。若天气正常,突击忙几天也就完成了“双抢”任务,可是天公不作美的日子多。

夏天是多雨的季节,这又给“双抢”增加了重重困难。要抢在下雨之前收割,要顶风冒雨耕田插秧。田里打下的稻子没运回来,即使是深更半夜也不能回家睡觉;田里的活没干完,大雨倾盆也不能在家休息,“季节”是无声的命令。那时的雨具极为简陋,自制的蓑衣笠帽难避狂风暴雨,几乎是整天湿漉漉的,能说不苦吗?

忙“双抢”的苦还是正常的,遇到老天爷发狂,瓢泼的大雨下个几天几夜,抗洪排涝,那就苦不堪言。家乡是个小圩坝,堤长劳力少,抗洪任务十分艰巨,每当讯期主要劳力几乎是日夜守在大堤上,大堤可是圩区百姓的命根子,万一破圩那就惨了。排涝的任务虽不及抗洪紧张但非常辛苦,那时没有抽水机,全靠人工车水,几付水车架在水边,男女劳力日夜挂在水车上,由于水面太大,奋战几天也不见水退多少,眼睁睁地看着稻苗泡在水中,其内心的痛苦只有种田的人自己知道。

雨水多了不好,少了也不行,抗旱也不简单,水稻离不开水,天不下雨就得车水灌溉,那时种田多辛苦啊,现在的年轻人哪里知道。

那时种田技术落后,工具简单,环境条件又极差,全靠牛耕人挖,排灌全要人工,运输全靠肩挑,连个可以拉板车的道路也没有,怎能不苦?

家乡的夏天,人们白天劳动苦,夜晚总该好好休息了,不。那时水乡夏天的夜晚也不好过,一是炎热,二是蚊子多,叫人难以入睡。

那时多数人家住的是低矮的茅草屋,夜晚散热慢,室外凉爽了室内仍是热烘烘的,不到半夜别想进屋睡觉。家家户户都是在门口摆竹床搭门板乘凉。水乡的蚊子特多,人手一把芭蕉扇,扇风赶蚊子,只听噼里啪啦一片声音。

家乡过去的生活实在太苦了。说句老实话,我是出于怕苦才发奋读书的。有副对联“励志多从贫苦起,养生宜在淡泊中”,我是深有体会的。在城里读书,同学们都盼望放暑假,可我的心里很矛盾,既想回家看看父母,想帮家里做点事,可又怕受那夏日之苦。

直至上世纪七十年代,家乡的苦夏仍在延续,但贫苦励志的精神也不乏其人。店屋里小村刘家后生就是一例。

刚恢复高考的那年暑假,我回老家探亲,一天夜晚我上小村有事,有许多人在门口乘凉,只见场地边沿的砖头堆上(准备盖房用的)挂着蚊帐,里面有电灯,我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荣华在里面看书,两只脚浸在水桶里。他说:“天太热,蚊子太多,不想这个办法,没法看书。”他是我们村里继我之后第二个考取大学的,他的刻苦精神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浴锅

顾名思义,浴锅自然是洗澡的锅,在锅里洗澡见过的人可能不多,而我的家乡芜湖过去却很普遍。村里有集体公用的浴锅也有私家浴锅。

浴锅,其实就是浴室。一口很大的铁锅,直径有一米多,安装在一个特大的灶台上,上面有个如现在家庭浴室般的小间,锅下可以烧火,将锅里的水烧热便可以在里面洗澡。若嫌水温不够,叫家人再添些柴草烧一下。浴锅主要是家庭用的,烧一锅水,一家人先男后女先长后幼,一个一个的洗。村集体的浴锅也是谁拿柴烧水谁洗。第一次洗浴锅一定怕被锅铁烫了,其实不用担心,有块圆的木版,只要脚踏木版着锅底就行了,下面不烧火锅是不烫的。冬天可以躺在浴锅里泡澡,非常舒服。

用现代眼光来看,自然觉得这样不太卫生,但在那个年代却是很不简单的享受,许多地方还没有呢。

记得那年一次我到新丰杨村看我老舅,表弟特意烧浴锅给我洗澡,感到很舒服,至今还记得,那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洗浴锅澡了,浴锅随同那艰苦的岁月远逝了。

乘凉

老家人的夏天生活是艰苦的,但也有快乐的时刻,夜晚乘凉便是家乡夏天最具有特色的地方风情。

我小时候夏天好像没现在这么热,家里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可这并不影响村民们的快乐,因为我们夜晚根本不可能待在家里,大多数的人家都会在露天乘凉。在自家门前的场地上或大路上找块地方,搬出家里的凉床,有竹制的也有木制的,还有躺椅、板凳等乘凉的用具。夜晚暑气渐消,到处弥漫着各家各户家常饭菜味道。月儿朦胧,星光灿烂,几张竹椅、几把蒲扇,各家门前都躺着赤膊光腿的人,邻居们多般围坐在星空下,伴着凉风习习谈天说地讲故事,也有下棋的,吹笛的,拉二胡的,小孩子大多找来同龄的小伙伴,舞枪弄棒玩着抽陀螺,滚铁环等各式各样的乡村游戏,一会儿吵架了,一会儿又和好了,玩累了就跑到家门口,睡在自家的凉上,爷爷奶奶会在一旁给打扇,到六七十年代有了半导体收音机又给家乡人夏天乘凉增添了一个新的乐趣。

夏天的黄昏,人们从地里回来以后头等要紧事,赶快去占一块好地方摆好自家凳子竹床。家乡人夏天的晚餐大多在室外用的,因为那时人家住房低矮狭小,一到傍晚闷热难当,乘凉便成了夏季生活的重要部分。夏日的夜风中,各家的露天晚餐拉开乘凉的序幕,多数是自家打的面条,加瓠子或葫芦煮的面汤。炒咸菜、萝卜条、豆腐乳就是每日例菜、炒毛豆、鸡毛菜、炒鸡蛋不是天天能吃上的,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乡亲们享受的是那种平淡,大家可以共同品尝山芋、棱角和刚收回家的花生果。

如今有了空调、电视、电脑,再到外面去乘凉的人少了,但我仍然习惯在夏天的夜晚出去走走,找个宽敞的有风的地方坐下,怀念着已经消失的家乡人乘凉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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