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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散文(精选20篇)
驻村札记
文/李瑞华
今年6月份,我被组织选派到一个偏远的乡镇驻村。和我同去的是一个县武装部的后勤科长,我们俩同住一个村委会的办公室单间,安装了电脑、床铺,备齐了锅碗瓢勺等生活必备品,就在村里安顿下来了。除了组织上安排的走访座谈等工作外,我们还肩负着了解村民诉求,帮助村民办一些农民自己办不了的事,帮助村“两委”做好了美丽乡村建设规划以及落实措施。忙活完这些事,最惬意的还当属闲下来的时光,当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们两个常常走出村外,沿着散发着庄稼泥土气息的田间小路转悠,或者坐在地头上,看太阳落山的黄昏景致,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村庄里最后一方橘黄的窗纸融入夜色,露水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我们才慢慢踱回住处。
其实,我喜欢看落日,红红的软软的落日。当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看它徐徐落下的时候,就感觉落日就落在村西那片高高的杨树林的后边直到不见了踪影。多数时候我会兴奋不已,仿佛自己在一种美的氛围里骚动或升腾。在这个时候,遥望村庄,村庄好像在炊烟里浮动,就像山峦在山岚里浮动一样,有时还会听到一两声牛哞,或一个母亲喊叫贪玩的儿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我想,那牛一定是闻到了主人拌好的草料的香味了吧,而那个顽童一定正沉浸在他和伙伴玩的迷藏里,且他的伙伴还没有找到,还屏着呼吸躲藏在麦秸垛的后面。当然,离开家,驻在这偏远的小镇,有时候,太阳落下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忧伤和惆怅,感到一种空荡和苍凉,但却是那样的不可名状,正如一位诗人写的那样——“荒原凝目残柯下,为谁伤心夕阳红”!
除了落日之外,我还喜欢感受黑夜。在城市,我曾经一个人面对一杯浓浓的清茶,坐在窗下电脑屏幕前,整理一下自己羽毛一样零乱的心绪。但我期望的那份宁静却常常被楼下音乐的节奏击碎,而令人心乱的情人话语又像在我的清茶里加入了令人返酸的白糖。坐在地头就不一样了。在那里,如盖的天空是那么高远,仿佛你想象之外的一把纸伞,又好像离你很近,你一伸手便能握着。你听到的是虫鸣,是思维转动的声音。如果天气晴朗,你还能看到银河里流淌的星星和那些溅到银河外面的星星。在它们闪烁的银光里,你的心境会洁白而开阔,会风吹草动般和谐。在这个时候,你逐渐湿润,并渴望拔节、生长,和庄稼站在一起,和玉米大豆花豌豆花一起开放。
我偶而还会在路边的某一座坟旁伫立一会儿。小时候,在上学的路上,我特别害怕坟,尤其是那些高粱地旁堆起的新坟。我常常在风吹高粱叶发出的忽忽拉拉的响声里,几乎把鞋子跑掉。现在却不同了,现在是大人了,现在是党的人了,我们不迷信,也不害怕了。倒是喜欢这种异常的静谧,散发着青草和庄稼的葱茏味儿,地瓜、花生,还有树上成熟的苹果,嗅一嗅,入心入肺,沁人心脾,满满都是成熟的果香,我知道,那是硕果的味道,还有农民汗水咸咸的味道。若看见一株秧苗被风吹倒,你下意识的一扶,就拯救了一棵生命,你所拯救的这株秧苗,说不定等你秋天再来的时候,它已硕果累累。你的奉献感、成就感也会油然而生,想到这里,“无意插柳柳成荫”这句谚语便浮现在脑际。
嗅着这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气息,我不禁想起我的老家,其实,我的家离这里并不远,我的出生就在老家,我本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只不过参加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少了,显得对老家淡漠了,无论如何,那种在骨子里的对于老家的眷恋,还是深深地牵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时刻提醒我,我的根在农村,心永远在老家,心中时刻怀念着泥土。
少时和泥土摸爬滚打惯了,心里无时无刻不生发出无限的深情和崇高的敬意。泥土带给我们的,不仅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辛,更多是我们收获时,无法表达的喜悦之情。每年春天我们步入田野,掬一捧黄黄的泥土,就会闻到沁人心脾的清香,望着漫山遍野的花花草草,心旷神怡的同时带给我们的是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泥土对于每个人是公平的,一分耕耘就会有一份美好的收获,我们无论身处何方,离开家乡有多远,但对自己脚下的一片无垠的黑土地总会产生深深的眷恋,直到现在总找不到原因何在,我想,这也许就是叶落归根、血脉相传、繁衍生息的生命的轮回吧?
我爱这所驻的淳朴的村落。
远方的乡村
文/谭旭东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我就很少出门。连过去常参加的一些学术交流活动也不参加了,当然,这也与很多活动被迫取消有关。但回老家的心情和计划一直没变,无论如何,每年要回一趟老家,看看年老的父亲,还有大弟以及乡亲。
这次,我匆匆参加了上海书展的一场活动后,就坐高铁赶回了老家。怕打扰相熟的乡贤,这次我是悄悄回来的,除了告知大弟,未提前给任何人信息。但到了郴州西站,一位老乡还是驱车来接我。从郴州城到我老家安仁县平背乡朴塘村,大约有150公里路。一路上,一边和老乡聊天,一边看窗外的风景。这些年,每次回老家都会发现一些新的变化。今年,感觉路修好了,柏油马路很通畅,道路两旁绿化也很好,再加上在山峦里穿行,满眼都是绿水青山。
安仁是一个革命老区,也是一个贫困县,它地处罗霄山脉的西麓和五岭的北部,山和水田差不多各占一半,这里的老百姓最主要的生活方式就是种田种地,养鸡养猪。我出生的朴塘村,山多,田也多,种水稻,再在地里种花生、大豆、芝麻以及栽种一些果木,是村里人主要从事的农业生产。小时候,家家户户也养猪,有些人家里还养耕牛。改革开放之初,我家里就养了几头猪,还养了14头黄牛。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父母正逢中年,体力好,家里孩子也多,也有劳动力,所以,田里、地里年年丰收,而且养殖业也挣了不少钱。现在,村子里还有800多户人家,但30岁至50岁的劳动力大部分去广东打工或在郴州市里从事建筑业,村里只剩下一些老年人,还有一些妇女和儿童。10年前,村里显得很凋敝,走在乡村小路上,20岁左右的人都在外面读大学,每次见到的人很少。
这几年,村里人多了起来,而且原来荒废的田地也都开始复耕起来,回家创业的人也多了,村里还办了几家企业。大弟是村干部,还开一家诊所,他一边做村行政工作,一边行医治病,在村里起到了带头作用。我问了一下大弟,村里现在80岁以上的老人有60多位,都有家人照顾,乡里和村里也会给一点补助。乡政府就在村里,村里还有一个扶贫专干。我也和乡党委侯书记和扶贫专干聊过天,据说,现在村里的贫困人口不多了,只有一些老人多、孩子少的家庭和几户孤寡老人处于贫困状态,其他村民其实都不缺钱,在外打工,一个家庭一年可挣十几万元。不过,村里人最大的感受就是现在比以前过得自在了。种田、种地不要交粮交费,政府还有补贴,因此没有什么压力了。最可喜的是,村里人种田也不太用农药和化肥了。村里还安排了5名村民,平时捡捡垃圾,维护村里的公共卫生。
早上在田埂上散步,让我惊喜的是,不时看到有白鹭在水稻田里飞起来。可见,村里的生态环境好了。白鹭喜欢吃水稻田里的小鱼和螺蛳,过去稻田里用大量农药,白鹭差不多绝迹了。现在,白鹭、喜鹊和各种山雀都飞回来了,老家屋背的山上,因为禁猎,山上偶尔还有野猪和狼出没。于是,山村不再那么沉闷、寂静,鸟儿的鸣叫、大树摇动的风声,还有阵阵草木的清香……让我立在大弟家二楼的窗边,就能沉醉在乡村清新美妙的气息中。
在外读书、工作,已经离开老家30年了。村子发生了很大变化,楼房多了,原来的旧房子差不多都拆了,儿时的伙伴渐渐变老,童年的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但这次回老家,老家又给了我崭新的印象。时代变迁,很多东西都会消逝,但从大弟和其他老乡的脸上不难看出,乡村人一直保持着质朴之心,还有,他们追求富裕美好生活的愿望和梦想,也越来越清晰。
我爱我的老家,我牵挂那远方的乡村,真心希望乡村变得更好!
月光满地
文/刘道惠
也许是临近过节的缘故,这些天,月光与我的情绪加倍浓烈,记忆中的月光满地像翻卷着浪花的潮水般阵阵袭来。那清凉凉的光辉,是神秘的银白满地流淌,摇曳着记忆里的黑白色彩,还有甜蜜、等待和莫名的渴盼。
那是透彻心扉的幽境!圆月在高高的天上,静静倾泻着纯白的光辉,穿过人们的身体和思想,熔化着白天的杂念和偏见,大地和她的村庄沉浸在一望无际的静谧之中。只有不懂事的狗狗望着晃眼的月华,会发出莫名的吠声。
我最怀念的月光满地,应该是20世纪70年代初很多有月的夜晚。生产队犁出的红薯像山一样堆在红薯地里,爹妈和哥哥用架子车拉回自家分到的红薯,就在一个个月光满地的夜晚擦成一地沾满月光的红薯片,用筐子盛了抬到屋后,撒到刚耙好的地里,趁着月色再把撒不均匀的地方捡捡摆摆,等待白天的阳光和清风把它们卷成一个个像小船一样的干红薯片。这时,一家的大人、小孩和老人都忙乎起来。擦红薯片是一个很要力气的技术活,爹和哥哥一替一气儿地用擦子擦着,红薯片像喷涌不止的浪花,一个个大红薯转眼就变成白花花的红薯片。
几十年过去了,月光总让我想到老家屋后空旷的田野,那平整的土地上撒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薯片,在深秋的阳光和清风中晾晒。红薯片是白色的,到了夜晚,与满地银白的月光交相辉映,白亮亮一大片,仿佛每一片红薯片都在贪婪地汲取月光的精华。小的时候不知道欣赏这些美好,也许当时还有些害怕在里头呢,因为月光照着夜幕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红薯片时,远处的坟头也会异常清晰地凸现,幽静的月光让这些老坟显得阴森而神秘,让人害怕又浮想联翩。
父母公婆都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但他们在月光下忙碌或静坐的身影,也像常来常新的满地月光一样让我记忆犹新。“明月夜,短松冈”,在月光满地的夜晚,会情不自禁想到他们长满青草的坟头也正被同一片月光浸润着,我的内心充满怀念与感动,让上天所赐这满地的月光捎去我想要说给他们听的思念和亲近吧!
去年中秋节,我和立红写了同题诗《想我们家的柿树》,抒写对老家的思念。老人早已不在,兄长外出打工,老家的院落冷清而孤寂,唯有院中的柿树用挺立的树干、青翠的叶子、橙黄的果实,守候着老家的风雨和夜色。月光满地的夜晚,爹妈的坟地,老家的柿树,都在同一片月华中静寂,而远在异乡的心,无法像满地月光一样平静。
亲爱的柿树,“你的果实是谁的等待/我们的母亲的灵魂和爱在弥漫”;亲爱的柿树,“守着老家的清风,明月,和院子里疯长的青草/柿子挂天上,像一盏盏眺望的小灯笼”,守在老家的屋顶,等我们归来。
月光满地,满地月光,在浮躁喧闹的时代,谁会品味这涤荡心扉的永恒的静谧?谁愿守望这提升灵魂的古老的清辉?
梦里故乡
文/郭阿静
一天夜里做梦,梦见回到老家的院落:老家的东西厢房,老家的煤池,老家的院墙,老家的窗棂……老家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石一土在梦里是那样的清晰,多年之后,历经风雨烟尘,仍未改变丝毫模样。醒来不禁怅然,端坐窗前回味良久。
与同事聊及对老家的感受,一位远嫁他乡的同事说,每次回家都会走一走以往走过的街巷,光顾那些熟悉的小吃店,重温以往的记忆与时光,以此来慰藉自己那颗漂泊已久的心灵。问及一位老家在郊县的同事,当初为何选择留在这座城市,她说,认定这儿就是自己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
我想,每个人在心里大抵都会为家乡设置一个定义,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以所处的位置来划分的,倘若去了国外,那么国内便是家乡;倘若去了外省,那么省内便是家乡,而生活在省会城市的我,郊县,村庄便成了我的家乡。它虽然渺小,贫败,但由于生于斯长于斯,于是我便与她有了扯不断的因缘。这里有我最挚爱的亲人、朋友、伙伴,这里曾经留下了我无数个脚印,由小至大;这里曾经投射过我无数次徘徊的身影,由彷徨至坚定;这里也曾经留下了我无数次的欢欣与泪水,由苦涩至甘怡……数年之后,当我无法日夜与她相伴,她便成了我魂牵梦绕的期盼。
小的时候,时常见那些嫁出去的女儿,不论多么年长,每次回娘家总是神采奕奕,见到乡亲们,老远就开始热情地打招呼,见面更是兴奋地高谈阔论,那种开心溢于言表,当时并不理解她们缘何会如此。直至现在,我也早已远嫁他乡,才体悟到那种幸福的源头——那是一种重回故土的幸福!
诚然,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美味佳肴,没有豪华坐骑,却处处充盈着熟悉的味道,这种味道有饭菜的余香、草木的清香,以及泥土的馨香。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那些坐在门石上晒太阳的老人,总会热情地将你招呼过去,亲切地握住你的手问长问短,话语里尽是关心与爱护。后来许多次,我都在想,自己之所以那么热衷于回到故乡,极大程度上都是想见一见这些看着自己长大、却在不断苍老的老人吧。还有村落里那一道道街衢,一片片砖瓦,一棵棵草木,也曾见证了我的成长,同样,它们也被我赋予了生命与灵性,蜕变成了我的亲人。
很多年以前,生活的贫困,家务的繁重,身体的羸弱一度令我苦闷不已,那时候我曾不止一次下定决心,不论过程多么艰辛,也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跳出农门,脱离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后来果真如此,在我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实现了当年的梦想,在城里安了家,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再不必承受当年的清苦。我承认,自己是狂喜过一阵子的,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清甜。
再后来,我似乎是着了魔一般,一趟趟地往返于故乡与城市之间。在城里工作累了,受了委屈,我就会异常地想念故乡,想要立刻回到她的怀抱,于是就会一次次奔赴归来。而往往一踏上这片土地,嗅到这里的气息,一颗心即刻就安定了下来。我想,也许这便是家乡的魅力所在吧,它养育了我们,努力地将我们输送出去,却又不断地召唤着我们归来。
老家的竹
文/袁晓燕
郴州人把故乡称为老家。我的老家在许家洞马岭袁家。老家的前山后岭盛长着翠绿的竹子。竹山四季常绿,春雨一浇,愈发显得青翠。
父亲属均字辈,名竹。二十世纪50年代初,父亲离开家乡参加工作,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共庆的事,便把名字改成均祝。改名后的父亲一辈子对竹的钟爱不减。耳濡目染,我们从小就对竹有种特殊的感情。老家的竹山竹林,常给我一种童话般的感觉。
春天往竹丛里钻,出竹篷便是两手合抱不住的鲜嫩竹笋。在竹山里,看到的是翠竹春笋,听到的是鸟鸣春声,感触到的是盎然春意。把大笋小笋扯下背回屋,倒进盆里堆成小山,就跟捡了宝一样。
剥笋则是小孩子都不喜欢做的枯燥事,玩笋壳衣却可以玩出不少花样。从拇指粗的竹笋上剥下笋壳衣,父亲教我们放到嘴边吹,吹出的声音有如竹鸡欢快而婉转的啾鸣。母亲教我们把笋壳衣向上折两折,再把中间鼓凸部分撕成细条,就成了一把漂亮的小伞。湾里有些手巧的,还能编织出“瓢古”(蚂蚱)、“鸟得”(小鸟)。将嫩白的笋肉洗净焯熟,炒腊肉、蒸米粉、炒厝菜;或者晒成笋干,蒸肉炒肉,荤做素吃,皆美味可口,百吃不厌。
竹子三年一伐,老竹不砍就会拥塞竹林,俗称“丛死”。到了夏天,老家的堂兄会把胳臂粗的老竹砍下来,一部分让农用车运出马岭换回票子,留下一小部分用于编织器具。
堂兄脑瓜子灵活,厨艺和竹艺皆让乡人称道。破篾是个细致活,破出的竹篾要薄如纸、细如丝,非常均匀,这样编织出的物件才经看。堂兄会编织竹篮、竹筐、竹簸箕、竹斗笠、竹皮篓、竹花篮等等。竹子的功用实在是多得不得了,洗锅子的竹筅爪、捞米饭的竹捞箕、烧灶火的吹火筒、烤衣服的竹烘罩、盛鸡食的“气死狗”、赶鸡鸭的“叉闹管”、放置水口捕鱼的竹漏、砌房子的竹挑板,还有竹凉床、凉席、凉椅、凉凳……
夜晚,为防野猪损毁山地里的庄稼,老家的人会把竹筒架到田间地头,用包了硝的引线等距离捆扎炮铳(亦称作炮竹)。点燃引线后,隔不久炮铳炸响一声,吓得野猪不敢随意造次。剖出的青竹条可以捆扎东西,土话叫“逗挽”。竹枝竹屑引火做烧柴,燃得快、烧得欢。
对小朋友来说,竹子可以做泡泡筒,把肥皂水灌到里面,吹出一串串七彩梦幻般的泡泡;也可以做水筒,吸一筒山泉水相互喷射,一注水花一串笑。
堂嫂的竹山比堂兄的面积大,在屋对面的那片山,一抬眼就看得到,却隔着田土、垄坎和马路,走起来有两三里远。堂兄堂嫂明明喊话的声音不大,从屋门口传到远远的竹林里却清晰可辨。往往一个在竹山里做事,临时遇到什么事,另一个在屋门口通过喊话可以自如地交流,达成共识。
竹是种奇怪的植物,明明与俗世的生活密不可分,却又能超然于世、雅致脱俗。文人雅士钟爱它、道家释家偏爱它、普通百姓喜爱它。苏东坡一句“无竹令人俗”道出了中华文化与其他文化的迥然不同之处。而在竹乡长大的父亲除了名字有竹,也会做一些竹活,如编织撮箕、烘罩等简单的竹器,算不得精美但实用。
很庆幸今生与竹有缘,从小伴着竹生竹长。父母亲退休后,家居东江边单家独户的小四合院里。爱竹的父亲在院子后面种了好几种竹。每年春天,竹风翠影映江楼,鲜嫩的竹笋像落地的毛崽见风长。扯下一根小笋,我像父亲以前一样,教孩子吹奏笋壳衣;像母亲以前一样,教孩子用笋壳衣做小伞,小院里飘荡着竹韵清音和欢声笑语。这时的父亲,总爱把手搭在身后,踱步、吟诗、赏竹。父亲驻足凝视着他亲手种植的竹子,深邃的目光穿过竹丛:“竹子好啊,有一坯薄土就能生长,虽然成不了栋梁,但虚心有节,用处不少啊。”这时我便知道,父亲又在怀念故乡的竹了。
父亲叶落归根,安息在马岭竹山后的茶林中。尊崇老家的风俗,每年清明前夕我们兄弟姐妹都要回老家祭奠父亲。前山后岭的竹,让我摒弃浮躁,卸却倦容,安享心静神和。流连于故乡的竹海,仰望半山腰的茶林,我总觉得父亲仍在身边,一根根青翠的竹子上印着父亲深邃的目光,沙沙作响的竹林中好似父亲仍在背着手吟诵唐诗宋词。
跟父亲一样,我的今生注定离不开故乡的竹。
老家地瓜美
文/林建致
地瓜,又名番薯和红薯,曾经在贫困的岁月里,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许多次,稀粥陪伴着地瓜,一起走过流年,跨过纯真的童年,一直延续到高中,接力到更长更久。在生活里,地瓜成为重要的食物,给食物匮乏的灰暗日子洒出一缕缕光,明亮许多孩子的小世界。
清明左右,老家开始整理土垄,插上地瓜种,用条状的竹子做支柱,盖上农村常用的“蜡纸”。地瓜发芽长叶后,藤茎渐渐地长长,生出一些分支,长满密密匝匝的叶子。农谚说:“芒种内,种地瓜免盖又免浇。”这正是种地瓜的最佳时期。
清晨,遇上晴天,太阳含羞露出脸蛋,乡亲们荷着锄头,踏上自己的山地,开始种地瓜的农活。锄头一下又一下,没入泥土一大截,翻倒一块块土块,敲碎松土,整理成一畦畦卧蚕状的土垄,规矩成形,美观气派,显露出村民炉火纯青的功夫,夹杂高层次的打理水平,方给大自然如此出奇的加工杰作。
地瓜种的藤茎被剪成一尺长左右的一段段,在土垄上插进每一段,分栽在地里,浇上粪水,撒上细土颗粒,就基本大功告成。第二天,若下雨或阴天,不必去替地瓜忧心。倘若太阳火辣辣,洒出会咬人的光芒,乡亲们就必须割一些山芼或杂草等,盖在上面,避免脆弱的秧苗会被晒蔫干枯而死。
经过几个月的浇水和施肥,也经过不可缺少的除草和翻新土垄,嫩芽新枝长势旺盛,一片春风得意。地瓜叶色浓绿、黄绿或紫绿,大都呈裂片宽卵形、三角形宽卵形或线状披针形,密密麻麻地爬满一个个土垄,包括每一个土沟,一片盎然生机难以比拟。
7到9月间,地瓜会开花。花朵惊艳喜人,呈钟状或漏斗状,颜色有粉红如桃花,白色如雪,紫色似茄子,令人心生爱意,百看不厌,甚至为一些地瓜野花流连忘返,忘记秒针滴答的走动。
地瓜的果实即指块根,有的呈球状,有的呈椭圆形,也有的呈纺锤形。皮色主要有土黄色或紫红色。地瓜果实肉质肥大,香甜多汁,一旦在锄头下亮相,或令人惊喜绵长,或失意沮丧,甚至因地瓜太小,令人频频不满,破口大骂。
立冬前,乡亲们开始挖地瓜。一担担畚箕,一支支锄头,一个个地瓜被挑回家里,放在地面上,堆积成一大堆,小山似的,总以为可以吃得很久很长。地瓜洗干净后,切成一块块,必须蒸熟煮透,方可去皮吃肉,滋味甜美,松软内心刚硬之处。
地瓜叶,有时会有虫害,如空心虫和卷叶虫会无情袭来。叶片会被咬成小洞,叶缘被吃成缺刻。选取良好枝叶,去除枝上粗皮,洗净刀切后下锅,外加几瓣半月形的蒜瓣,美味可口,吃得余味不足,满口芳香,填补如今味蕾缺少的空白,令人生多出一股股亮堂堂的味道,鼓舞舌尖;地瓜叶,也赠给时光一盏盏难忘的独特亮灯,温暖心房,亮透解决温饱的日子。
吃地瓜,不会发胖,却能刺激肠道,增强蠕动,通便排毒。当然,不宜多吃地瓜,因会腹胀,打嗝和放屁等,委实不美、不爽和不适。小时,由于多吃,产生厌烦心里,拒地瓜于心门外。现在,吃荤吃得不少,偶尔来几次地瓜,却吃得狼吞虎咽,美味到极点。
地瓜,虽然朴实又多量,平凡而普通,却曾经抚慰过胃肠,给我们几多欢乐几多考验。它们丰满了饥饿的年代,吃饱了一个个瘦骨嶙峋的生命,让数不胜数的乡亲们忘却饥寒,忘却困难,忘却苦如黄连的清贫历史,渡过难关,一路跌跌撞撞而来,在奋斗中摆脱穷苦,走过绝望,跃进富裕的肥美春光。
田园梦
文/昨日重现
去年冬天,区里一个小干部在我老家所在的那个村子里搞拆迁,遇到一个“钉子户”,合同老是签不下来。眼看着最后期限到了,完不成任务的话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急得跟什么似的,电话打到我这来,问我能不能帮他想点办法。最终我回了一趟老家,攀扯上村支书一起去做“钉子户”的工作,软硬兼施的,最终把合同签了下来。小干部千恩万谢的,从此又欠下我一个人情。
老家所在的那个行政村叫九女村,是一个县志里有记载的古老村庄,她的面积很大,有十个村民小组。阳安铁路穿村而过,把村子分成南北两部分,其中有三个半小组在铁路以北。很长一段时间里,村子很平静,除了阳安铁路通车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新鲜事。最近几年,汉中市摊大饼一样地无限扩张,它的触角不知不觉伸到了九女村。按市里的规划,铁路以北要修两条路,一条路从开发区直通柳林机场,叫“翠屏路”;另一条则紧挨着铁路,纯为旅游观光,叫“石马路”——那家“钉子户”恰好就在石马路的尽头。
说实话,我很不情愿帮小干部那个忙,因为在劝说“钉子户”王明亮的过程中,我的内心很不安,总觉得自己是在出卖乡亲,是在出卖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表面上王明亮很划得来,一家四口人转了城市户口,得了一大一小两套拆迁安置房,四十多万元的现金,还有其他一些可以看得见的利益,但他们永远失去的是可以脚踏实地的一院房子,一个宽敞的可以停三辆小汽车的院坝,院坝边的五棵果树,果树下栓着的一只看家狗,鸡圈里养的十二只鸡,猪圈里养的两头猪,菜园里绿油油的四畦蔬菜,还有三亩八分种着油菜的责任田,还有乡村无比清新的空气,年年春天都可以免费参观的黄到天边的油菜花……这些蓝天白云、稻麦两熟、鸡犬相闻的田园风光,恰是我这样一个困居城市的人梦寐以求的!
我不到十六岁就离开了老家九女村,在外求学的时候户口也迁了出去。迁户口办粮油关系的时候,父亲领着我一起去,身后是乡亲们无比羡慕的眼神。三十多年前,乡村和土地是一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累赘,农民更是一个羞耻的烙印。我很用功地读书,曾经那么急切地想要摆脱土地的羁绊,而如今,当我厌倦了城市的紧张、污浊与喧闹后,却渴望回归乡村的闲适、清新与宁静。这让我想起了席慕容的那首诗:“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
最近几年,尤其是父亲去世后,我回老家的次数多了,不光是为了照顾独居的老母亲,帮她干一些她老人家已经干不动、干不完的体力活,也不是因为我有了私家车,回起老家来更方便,而是因为我真心热爱田园!每当我教到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明明两课时就能讲完的内容,我却要上到三四个课时。我讲陶渊明的身世,讲他特立独行的人格,他的归隐情怀、耕读精神,讲他“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说他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堡垒,我把自己说得很激动,学生们听得也很入迷。当我拖着声音大声朗读到“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打动了,我完全进入了诗境,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老家那片薄薄的小树林。初夏时节,我戴了草帽在树林里点豆子,心里忽然冒出从陶渊明那套来的两句诗:“林疏荒草盛,种豆九女村……”
老家那些树种在责任田里,坎上坎下三块田,合起来有一亩大一点,再加上一些巴边地和菜园子,恰好一亩三分。我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辛勤劳作,浇水、施肥、除草、剪枝、理排水沟……一年四季总有干不完的活,但这总比种庄稼要轻松些。父亲去世后,我没让母亲种庄稼,但又不忍心让那三块责任田撂荒,去年春天就种了一些花树,有樱花、紫薇,今年又补种了一些桂花、银杏、小叶女贞等。每逢周末,只要学校里没事我就回老家干活。种树、浇水、除草,最重的活是起排水沟,给花树们做畦。去年在高坎上的板田里种下了三百多棵樱花树,因为没有理沟做畦,绝大部分都给水泡死了。我今年锲而不舍地继续栽种,然后给它们做畦。我是一个不会偷懒的人,干起活来不要命。我在自家的田地里挥锹铲土,挥汗如雨,尽管每次都把自己搞得跟个苦役犯似的,累个半死,但我没有半句怨言,只把它当作锻炼身体——这可比每天黄昏时在学校操场上散步效果好得多。俗话说:“井水挑不干,力气用不完。”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体力上来了,胳膊腿有劲了。刚开始干活的时候,我不知道戴手套,手上磨出许多血泡,后来我买了五双手套,已经磨破了两双,我的手却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当这五双手套都被我磨破时,我应该完全适应体力劳动了。当第十双手套被我磨破时,我想我应该是一个出色的庄稼汉了。我父亲就是一个标准的庄稼汉,他在我这个年龄上力气应该比我大得多,但他干活从来不戴手套。所有的农民都不戴手套,他们的手掌结满了茧子,从而变得粗糙、麻木,而我的手掌目前还是比较细腻柔软的。我干活,但不愿结茧,我辛苦劳作的目的一是为了锻炼身体,二是为了在很小很小的范围内营造一派独属于自己的田园风光。
通往高田的田埂原本很窄小,单脚走在上面都容易打滑,我把它扩展成一米宽的样子,两边是树。未来的某一天,当这些小树长高了,这条小路就是一条风情十足的林荫道。在这条林荫道上散步,呼吸着家乡的味道,心里该有多么惬意和塌实。两排桂花树之间空出一块地,我打算将来铺上地砖,安放上石桌石凳,中秋之夜,和家人一起在桂花树下喝茶赏月,而现在桂花树刚种下,还不能形成浓密的树阴,那块空地也不能一直荒芜着,我就把它翻出来做成畦,两侧留出排水沟,我在上面种了一些蔬菜,有十棵茄子,十棵西红柿,十棵黄瓜,三十多棵四季豆……这个时节,天气忽冷忽热的,黄瓜苗长得不好,蔫不拉叽的,几乎要死掉了,茄子和西红柿虽然活着,但没怎么变化。长势最好的是那些四季豆,绿油油的,都已经长出第五片叶子了。仅开辟出一个菜畦是不够的,我就在屋后打主意。屋后有一个茅坑,旁边有一棵枇杷树,已经结了两年枇杷了,我在它周围用石棉瓦围成一个阴暗的空间,却什么也没种。有一天,我拆掉石棉瓦,砍掉枇杷树,茅坑外豁然开朗,竟空出一块不大不小的地来。我用砖头砌了护坡,再挖掉田埂,又将田埂内两排紫薇树移栽到别处,这样就得了两畦菜地。它们离茅坑近在咫尺,浇灌起来特别方便。在这上面种点辣椒、豇豆、丝瓜、葫芦、苦瓜,或者撒点小青菜、汉菜,或者全部种上糯米苞谷,或者不种菜,做一个小花园……
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有这个决定权!
春意渐浓,春色渐深,我的田园渐渐有了些形状,简直就是一个大花园。高田里的樱花开了又谢了,树叶绿得发亮,矮田里的紫薇树也抽出许多嫩芽来。紫薇夏天才开花,而且花期很长。等它们长成一片浓密的树林,夏日里盛开了粉红的紫薇花,景色应该很美的吧。我在想,偌大的花园应该有个界限吧,最好是在四周布下一道绿篱。做绿篱最好的树种是小叶女贞,为此我专门扦插了一些,还有冬青、黄杨,等它们成活了,长大了,我把它们移栽到大花园的四周,修剪出形状来。花园里还应该有弯弯曲曲的小路,曲径通幽的地方,还应该搭个草亭,亭子里应该有桌椅茶水以及一盘围棋,两三个闲人……
在自家的田地里,我之所以辛苦奔忙,乐此不疲,是因为前方有一个归隐的梦想,她等待着我,呼唤着我:“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心为形役,整日里为稻粮谋,身不由己地奔波劳碌,年近天命时,忽然有了归隐的念头与行动。先是恳求学校领导,辞去教代会代表,再推掉给新一届高一招生的苦差使,学校领导体谅我的苦衷,一一答应了我的请求,只是班主任一职还让我坚守着,说好了带完这一届就不带了。一天早上,我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对方说她是汉中电视台的,邀请我做一期节目,是关于本地典故的。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像这样出头露面名利双收的事,前几年我是求之不得呢,现在却什么也不想做,一心求隐。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写文章,也基本不读书,更不主动与文友们联系,我也不怕他们渐渐把我忘记了。我现在最牵挂的是老家那一亩三分地,最喜欢打交道的是不会说话的植物,是地里那些蓬勃生长的花树和蔬菜。三天不见,它们长得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得着一个机会,我几次三番地动员母亲去河北廊坊我三姐家玩一段时间,等到暑假时随三姐一起回汉中,给亡父办除服。母亲放心不下那些园子,我跟她说:“你放心吧,我来经管它们,不比你经管得差。”母亲着才放心地走了。母亲走了以后,我回老家的次数更勤了,不是每周一次,而是每周数次,一有时间就往回跑,仿佛丢了魂似的。老婆怀疑我哪有那么多的活干,我一一列举给她:翻地、除草、打坷拉、移栽小苗、给小苗浇水,光是给花树们修枝就得忙半天。老婆上班比我还忙,老家那些活她根本帮不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周末陪我在老家住一晚,黄昏时陪我去铁路沿线、村里的老田坝、或旁边的植物散步。三五之夜,油菜花开,当我头顶月亮在田里翻地时,她站在田埂上一次又一次催我回屋休息。不到十点,九女村就彻底安静下来了。偌大的院子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在楼上的书房里休息,月光洒了窗户。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我们在朦胧的月光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说:“我决定了,咱们不在汉江河边买高层,老了就回老家住。这地方多宽展多安静空气多好啊!院子里可以停车,屋后就是大花园,一出门就能看见油菜花。我种菜来你养鸡,我挑水来你浇园,我耕田来你织布……好吗?”
她说:“好,不过,你得把厨房和卫生间收拾出来。”
“那是肯定的,我计划两年以后弄。”我还说,“这是我们的乡间别墅,我们老了就在这里生活,死了就在这里安葬——叶落要归根啊!”
她说:“呸呸呸,还没老就说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身体锻炼好,多活几年,我们要活着看孙子娶媳妇,活着看我们的重孙子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说:“你在做梦吧,还重孙子,我们活得到那个时候吗?”
她说:“想一想该是可以的吧,你不也经常做梦吗?老家伙,一年添一岁,你还以为你是小伙子,干活不要命,忙了一天到晚,你不累吗?赶快睡觉!”
她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腰酸背疼得很厉害,就翻过身让她给我按摩。她从她被窝里伸过一只手,轻轻地给我按摩起来,渐渐地,我睡着了,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黄得耀眼的油菜花……
老婆养的两只小鸡仔钻进油菜花海里,黄绒绒的小身体和油菜花混在一起,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和老婆在自家的油菜田里乱钻,一边呼唤小鸡,一边黄色的深处走去,那样子不急不忙的,倒不像是找小鸡,而是欣赏油菜花。走累了,我们坐在田埂上小憩,头顶上成群的蜜蜂“嘤嘤嗡嗡”地闹,闹得人直犯困。忽然间,一阵“突突突”的声音传来,我起身一看,三个推土机气势汹汹地朝我家油菜田里压过来,压倒一大片油菜花,还有两只小鸡。机器的轰鸣声掩盖了小鸡的哀鸣。“住手,你们要干什么?”我大喊着让三个司机停下来,他们根本不吭声,而且朝我直压过来,“救命啊!”
我惊出一身冷汗,醒来后依然惶恐不安!
中国现在到处都在搞建设,每一天究竟有多少个村庄从地球上消失,没有谁能说得清楚。在城市化进程中,九女村又能坚持多久?铁路以北的几个村民小组正在拆迁,我家住铁路以南,虽然暂时避免了被拆迁的厄运,但我听村支书说,我家附近有个大转盘,我们组上那些房子都保不住,三五年之内都要拆迁。拆迁补偿应该和王明亮家差不多,一律上高楼,住商品房,转居民户口,还可以得到一大笔拆迁款。可是,我的院子呢,我在哪里停车呢?我的园子呢,我到哪里种菜种树呢?到哪里去看油菜花,去呼吸清新的自由的空气呢……
我的田园梦,她只是一个梦,是一个还没做醒的梦而已。我要归田,我想隐居,我想做一回当代的五柳先生,可悲哀的是,偌大的中国竟没有我的存身之所,连我和乡亲们世代居住的故乡也行将消失!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痛,这是发展的中国所面临的现实问题。
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国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有人民,人民才是国家的根本。让人民活得幸福而有尊严,这是国家发展的终极目标。如果说中国梦就是老百姓的梦,那我的田园梦为什么在当今的中国行不通?城镇化不应该有统一的模式,应该让老百姓有多样化的选择。这样一来,所谓的“贫困”“落后”也应该是选择之一,而不应该以发展的名义将它们从地球上抹去。若干年后,孩子们想了解教科书中的田园风光,想见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淳朴景象,想认识原野上的各种植物,想认识乡村的土坯房,想锻炼出一副好身板,想体会一番胼手胝足的辛勤劳动……这时候,贫穷落后的乡村就是他们的好去处,是他们可以认真学习的大课堂。
唉,我的田园梦啊,田园梦!
说到底,个人的意见无法改变国家的意志和行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拆迁之前建设好我的家园,经营好园子里那些花树,那些蔬菜。也藉此锻炼好身体,修炼好性情,多享受几年田园之乐。
老家过年不想走
文/柯贤会
对于老家,我就像一位虔诚的教徒,每年都要不辞辛劳地去朝拜,感受她的脉动,听取她的教诲,接受她的洗礼。虽然我在老家已没有直系亲属,虽然我在城里生活惯了,但是老家仍然是我心中的圣地,每年过年我必须回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发现老家变美了。美在路上,原来“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的土路,在国家资金的扶持和当地群众投劳的共同作用下,已经变成了一条玉带般的水泥路,原来没有车坐,需要四、五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现在乡镇都通班车只需一个多小时,感觉老家离城近了很多。美在房上,原来土木结构低矮的瓦房,基本上被砖混结构的小洋楼代替,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已被几排新型社区的楼房占据,不留一点痕迹,只有老家门前的小河依然在静静地流淌,才能依稀勾起童年的斑驳记忆。美在穿上,原来老家的人们,只要是件没有补丁的衣服,穿在身上心里都是美滋滋的,现在的姑娘小伙穿的时尚新潮,讲究款式、质量和线条,打扮的一点也不比城里人差。唯一没变的是老家的天空依然蔚蓝明净,阳光依然明媚灿烂,山峦依然绵延无边,河水依然清澈见底,空气依然一尘不染。还有村头那棵五百多年的古树,依然伸出她茂密修长的枝桠,放佛在向过往的行人说:“欢迎来我们村里做客。”
回老家过年的第一件事是要见两位特殊的亲人。一位是疼我爱我、给我无尽关怀,在人间走过84个春秋的奶奶,一位是用尽生命的力量供养我们兄妹上学、积劳成疾、无钱医治,在47岁便匆匆离我们而去的父亲。如今,他们化作两座坟茔不知寂寞地守候在我们的老家。平时,我们忙工作忙生活,顾不上看看两位至亲一眼,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去他们坟头,给他们送点纸钱,让他们在天堂里不再受穷不再受苦不再受累。
回老家过年一定要烤年火、守年根。“三十晚上的火,十五晚上的灯;火兆一年运,灯照一生明”,在老家的年俗中,“除夕之火”,是运程之兆。生火多用树根形成的巨大“疙瘩”,以保证大火能够烤到初一的早上,一边生火一边用吊罐或铝锅炖肉,等到“疙瘩”烧成火炭时,肉也炖好了,这时,要将火炉的火分成几份,用火盆装上,分放在每间屋内烘房,预示来年红红火火。吃完年夜饭,一家人便围坐在火炉旁包饺子、守年根,看着火的烈焰、聊着年的话题,感受年的气息,无比温馨美好。
回老家过年必须喝老家的“茅台”——甜杆酒。它是一种让我印象深刻、回味无穷的美味饮品,绿色天然的上好佳酿。相对于白酒复杂的工艺,甜杆酒制作简单,它以甜杆(又名糖高粱)为原料,清水伴曲发酵,人工制作蒸馏,性温、祛寒,适量饮用有活血、开胃、助消化等功效。它没有白酒的刚烈,也没有红酒的娇柔,口味纯正,平淡而不失韵味。老家人爱酒是出了名的,“无酒不成敬意,无酒不成宴席”,而甜杆酒便是当地人招待知己客人的上乘之选。到了老家,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每天都要炒上数盘自家种的菜,热上一壶滚烫的甜杆酒,边品边聊,甜杆酒特有的香甜由嘴唇、舌尖向整个口腔弥漫,淡淡的,纯纯的美酒与浓浓的乡情友情一起灌进我的胃里,沁入我的五脏六腑,我享受着这人间的美味,感受着这浓浓的情。甜杆酒滋润了老家人纯净美丽的心灵,培养了老家人豪爽开朗而又不失温婉的性格,对甜杆酒的理解一如对家乡的情感:深沉不肤浅,平淡不浮躁,意味悠长,回味无穷。品着甜杆酒,感受着浓浓的乡情乡味,感恩着老家的忠实、憨厚、纯净与美丽!
我常常想,老家好像一部迷人的画卷,只有慢慢欣赏,才不会错过每一个景 致;老家好像一部巨制史诗,只有不停地研读,才能越读越有韵味;老家好像我的私人空间,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无拘无束、放松身心……
老家是一块现代的世外桃源,它的景色那么美,吃喝那么好,人民那么亲,发展那么快,真的回去不想走,反倒是心里悄悄埋怨时间过得太快,我想:也许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老家就为我打上了她的印记,一辈子想离也离不去啊!
老家
文/海阔天空
离开老家有快10年了,虽然离家不是很远,但除了过年和平时探望也是很少回去的。偶然想起了老家。还有结婚就执意和我们分开住的越来越年迈的父母。心中的牵挂与酸楚绵绵地不能散去。
太气慢慢转凉了,我也是要回老家拿一些衣物。看一看父母亲的。于是今天去金坛有事绕回去看望下。
难得回来一趟,弄堂里半人高的杂草葱翠茂盛,进家门的路掩在其中,静静的,湿湿的,暗暗地。久违的朱红的木大门也显得越发陈旧。干燥斑驳。堂前依然如故,墙上贴着的儿子牙牙学语时的拼音字母画报已经褪去了光彩,时钟几年不用也已经停摆,只是八仙桌还是光洁,看得出父亲还是不时的过来打扫。上楼推开房门,妻子甜美的笑容和我那青涩无措的神情在婚纱照里荡漾开来。很是温暖。驻足阳台眺望,阳光是一样的娇媚,风还是一样的柔情,河水还是一样的轻盈。只是那安静的一座座的楼房,显得渐渐陌生虚幻起来。顿时心绪茫然,不禁感觉浮生如梦,怅然若失。不经意间,我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很远。
母亲知道我回家也过来了,嘘寒问暖,一家在外好不好。依然是她最深的牵挂。看着头发越来越花白的母亲,我恍惚地说着我们过的很好,不要担心。母亲身子硬朗,心态乐观,使我安心不少。
整理好衣物,告别父母,我终究是要回到我现在的处所。车子缓缓启动,放下车窗,微风扑面而来。大路边的老槐树依然挺拔,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一一跟我作别。错落的楼房,蜿蜒的道路,还有淳朴的脸庞,都洋溢着故乡的安康。对于老家,我就是一个行色匆匆的旅人。那曾经荡漾着我无数憧憬和欢笑的田野小巷,已经成为我过去往昔里的段落篇章。可是,老家,有你,我才有牵挂,有你,我才慷慨激昂,有你,我才敢志在四方!
待我若干年后,红尘看破,铅华洗净,告老还乡的那一天,定要在村前的小河边,撒下悠闲的鱼饵,在我自家的菜田里,种下美丽的蔬菜,在门口的石榴树旁,摆张有靠背的长凳子,让她依偎在身旁,感受那暖暖的阳光和柔柔的风,细细地回忆昨天,聊一聊以后。赞了赞了, 我仰天大笑奔驰去。
老家的石榴树
文/马子亮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那是母亲栽种的。母亲爱树,算卦先生说她是水命,她坚信,她的水命是上帝特意的安排。她在农村老家的房前屋后,道边沟旁种的树数也数不清,但是,给我印象最深的当属这棵石榴树了。
记得那是在我八岁时临村的一个集市上,母亲花了八分钱买来了一棵石榴树苗,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树苗啊?只有二尺长,主干细的没筷子粗,只有稀少的根须。全家人见状,都摇头说恐怕植不活。然而,母亲却毫不动摇地认为没问题。于是,她就挖出了一个圆圆的足有二尺深的土坑,把石榴树苗放进坑内,用少量的土固定住,浇足清水。待到水全部吸进四周的土里后,再把挖出的土回填进坑内。在此后的日子里,母亲经常地给它浇水松土。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它就是站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父亲劝母亲:“别费劲了,树苗早已干死了,拔掉得了。”母亲摇着头不肯。随着时光的流失,突有一天,它吐出了鹅毛般的黄嫩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在不间断地生长。终于在三年后长成了树形,并开始了开花结果。此时的树主干像大人的胳膊般粗细,有六七尺高,树冠呈伞状形,枝条上有很多保护针刺,这可是它的保护武器,谁要不小心被扎,就会流血不止,疼痛不已。绿色的叶子呈椭圆形,叶脉清晰可见。
每年的春天里,它迎着春风,悄悄地吐出了新芽,很快就开出了鲜艳夺目的像喇叭形的花朵。让人看了身心愉悦,还吸引来众多蜂蝶前来采蜜。经过春、夏、秋三个季节的漫长时间淋浴和光合作用,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时,它的果实——石榴就成熟了。金黄色的外皮,圆圆的形状甚是喜人。有的石榴因为里边的籽粒不断地增长,外皮禁不住它的张力,包裹不住就被撑裂了,裂开的石榴就像小姑娘咧嘴露着牙欢笑的形状一样,让你也忍不住发笑。石榴也分大年小年,大年时可结上几十上百个,小年时则只有十多个。此时,摘下一个剥开外皮,里边便露出了粉白相间且透明的籽粒,将它填到嘴里咀嚼,有一股甜滋滋的液体浸人肺腑,真是好吃极了。那种享受让你向往终生,据说它还有药理作用,生津止渴,止泻止血。
中秋节,吃石榴是一项不可缺少的事。因此,每年过节时,家里的亲戚朋友都会享受到我家的石榴。这已形成了习惯,每年他们都会前来摘石榴。每当此时,母亲始终是乐而不疲地满足他们的要求。
石榴树的生命力很旺盛,从大树底下冒出的小芽,把它弄弯埋在土里,过些日子把根部剪断。再过些日子待到埋在土里的部分生出了新根,就可百分之百地移栽成功。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村的乡亲从我家不知移走了多少棵石榴树,我坚信,我家石榴树的后代已遍及村子的各个家庭,并默默地为他们做着无私的贡献。
我来到城市工作已几十年,在这期间,因为工作忙很少回老家。与这棵石榴树也很少谋面,但它却时时出现在我的睡梦中,醒来时,还满嘴石榴籽的甜味。
乡村喜宴
文/马西良
老家大叔家的兄弟今天结婚,很早就打了招呼。赶巧是元旦假期,看看新媳妇,参加喜宴图个热闹。一早就让儿子开车和夫人一块参加婚礼。
农村人结婚讲究的是人情,你家有事请我,我家有事一定要将你请来,农村人实诚厚道,谁也不欠谁家的人情。况且孩子结婚这是大喜事,不办上一、二十桌,那叫没人脉。全庄按支分,张王李赵每家都邀请到。而且现在农村的酒席,一桌也要六七百块钱,还不算烟酒,至少六盒烟,四瓶酒,手绢、茶杯、火柴一应俱全。
当我们开车到老家,婚礼已经举行完,第一场喜宴上午十点就开席。好久没有回老家,乡亲们依旧特别热情,一个个握手寒暄、打招呼。洪美叔年轻时农闲贩个青菜倒蹬个葱姜,挣个零钱话。现在两个孩子都在城里做生意,八十多的人了,前几天儿子们又请他坐飞机去韩国旅游。他逢人就说:咱活了一辈子没坐过飞机,这次也像国家领导人一样,到国外访问访问。还有好多亲戚,都前来喝喜酒,多年没有见面,借这次机会叙叙旧谈谈心。
每个村子都有一帮相对固定的办喜宴班子,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总,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洪开叔是村里的文化人,毛笔字写的笔走龙凤,听说还在市里获过奖,他当大总谁擅长啥,谁能拿下啥,他心里都有数,让谁干都心悦诚服。
办喜事讲究的是场面,乡里人爱面子谁还能在乎钱。好在现在办喜宴,全部包给厨子师傅,不要再自己杀猪、卖鱼、进菜。端盘上菜、烧水杂物不用主家过问,省事多了。农村结婚也兴起了搭彩虹门、请主持人,基本上和城里一样隆重热闹。
洪清叔一家在安徽省的淮北市煤矿上,三个儿子出生在文革时期,有理、胜利、永权名字起的都有文革遗风。大叔去世后,老家没有什么大事一般就没有走动。这次洪清叔家里的有理、胜利开车一早就回到马河口老家,还专门把三个孙子带来,不仅让他们参加婚礼喝喜酒,更是让他们回老家看看,不要忘了老家,不论在外多远老家才是他们的根。
农村酒席讲究个热闹,新媳妇敬酒掀起一个小高潮,每人客人都要喝上两杯,红红的脸上都放了光彩。三天门里没大小,玩笑开得再大,也没有生气的。原来在家时的小孩如今都是大高个子,有的都结了婚。英俊的大小伙,漂亮的媳妇,老家的变化真是大。一代一代人的成长,我都认不下来,我的孩子们恐怕认识的更不多。
乡人的生活中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呢,红白喜事就是乡村社会最大的政治!世人往往从这等事情上去衡量一个人、一个家庭的胸怀和气度。鲁南人所说的“人脉”,也即人气,往往就是从这些琐事上慢慢累积的,提升一个家族政治地位和影响就是从这些事开始,从而获得恒久的村里的评价和定位。
淳朴的乡村风情,浓郁的家乡情结。老家再亲也亲不过来的地方,老家逐渐生疏的地方。
乡村喜宴,浓缩了乡村人淳朴善良的浓厚情谊!
老家的春节
文/杜馨怡
一到二月,我的心便不安分起来,总像是有一件要事在心中。噢,原来是快要过年了。今年照例是要去静宁老家过年的,因为那里的春节气氛比较浓郁,爸爸在过年前几天就开车把我们送回了老家。
第一天我们是在县城里过的,县城地方虽小,但人却很多,主干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车辆川流不息,显得十分拥挤。路边摆了许多的摊位,有卖对联的,一根绳子上夹了一副副对联,卖爆竹的也不少,种类繁多。一些小摊上还卖些小玩意儿,灯笼、门神、福字、糖果、瓜子等,卖烟、酒、蜡烛等摊位也时常有人问津。
拉着满满一车年货我们回到了乡下老家。一到老家,我们便打扫卫生、贴窗花、贴福字、贴对联等。
这几天奶奶也忙得脚后跟都不着地,先是要准备过年的食品,如炸油饼、蒸馒头、焯凉菜、煮肉等,还要收拾家里,好让家里有红红火火的感觉。一般我还没有起床,奶奶就起床开始准备了,发面要发一大盆,要足够亲朋好友来访时招待,那么多面,也不知道奶奶怎么和得过来。香肠、皮蛋、三丝也得多预备些。鸡肉、猪肉更是要在大如磨盘的锅里炖几个小时,才能热气腾腾地出锅,金黄色的外皮,油滑的脂肪,香嫩的鲜肉更让人垂涎欲滴。
汤汁中漂浮着食材自身熬出的油,再撒上一把香菜,对于精神和味蕾来说可是双重的享受,这仿佛不是菜,而是一件艺术品。
终于到除夕了。早晨就隐隐约约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田地里空空如也,人们都呆在家里,准备春节的高潮。孩子们兴奋极了,都三三两两地出门玩去了。天渐渐黑了,我和爸爸带上香、蜡烛、白酒和鞭炮一起去“迎神”。来到马路边上,爸爸先放了一串鞭炮,再点上香,烧了纸钱,跪下拜了三拜,仪式就结束了,最后倒点白酒,算是接回了“神”。而奶奶和妈妈此时却在厨房里紧张地筹备着年夜饭,我则惬意地看着春晚。吃完饭,我们有说有笑,等待跨过十二点,便如释重负地沉沉睡去了。外面灯火通明,礼花一阵阵响着,照得天空都是五彩的。
大年初一我们要早早起来“迎喜神”。接到“喜神”就会保佑这个村子来年风调雨顺,阖家欢乐。据说喜神降临的地点是由牛决定的,把牛拴到树上,蒙上眼睛,最后牛停在哪个方向就在哪个方向迎接。一般仪式中会有唱戏、舞狮、戴着面具跳舞、还有表演功夫的,盛况空前,即使在苞谷地里也能欢声笑语。
初一到初五是走亲访友的时间,客人来了先要给已故的爷爷上香、磕头,才能入座,妈妈端来小菜、瓜子等招待客人,我也能“捞”到许多压岁钱,攥着钱,我更爱过年了。
到了初八,人们来往渐渐少了,大人们也该忙农活了,外出打工的和上班的人开始收拾行囊,孩子们要开学了,爸爸带我们离开了老家,告别了这么一个具有浓郁独特民俗的地方。
静宁老家的春节,是我所熟悉并喜爱的。
古树忧思
文/赵攀强
前几天下乡,在山上发现一颗古树,粗大无比,树冠遮天。我们几人围在古树周围左摸右看,前后拍照,不停赞叹。有人问,树龄大概几百年了吧?主人说,一千多年了。又有人问,这是一棵什么树呢?主人说,是岩桑树。
主人不仅好客,而且健谈。他招呼我们到屋里坐,还告诉我们说,有人出价五千元要买这棵古树,说是要移栽到他们的公园里。我们急忙劝告他,千万不要卖,这棵古树守在门前,是风景,有灵性,如果卖掉,是栽不活的。
从乡下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那棵古树的事。我在为古树担忧,害怕它重走宋家岭观景台那颗桂花树的老路。
那是一株千年古桂,初来乍到的时候,是那样地葱茏,那样地粗壮,那样地神采。可是,慢慢地,它怀乡了,抑郁了,枯萎了。它离开故土寝食难安,它看不见同伴天天心烦,它思念老家的山水,老家的风情,老家的百姓。尽管有人对它打着吊瓶,百般呵护,千般挽救,可是它依然在愁思中死去,留下人世间的无奈和遗憾。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老家,屋后那颗千年古树现在可好?那是一颗树龄在三千年以上的皂荚树,它的形态,它的气势,它的命运,我都写在《老宅古树》一文中了。我写此文,是为了保护那棵古树。记得那次发现古树的九枝被人砍掉一枝,心里难受极了。后来听说有人愿出五千元购买那棵古树,我急了,找到主人,告诉她古树是老家的风水和守护神,是卖不得的,如果卖掉,这棵古树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还会危及庄院的安全。再后来,我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古树,无数次地去查看古树还在不在原地。
那些隐藏在秦巴深山的古树啊!他们什么没有见过?惊涛骇浪见过,狂风暴雨见过,自然灾害见过,干旱奈何不了他们,雨涝奈何不了他们,病害奈何不了他们。可是,他们笑傲了千年,却无奈今天,听到响动就颤栗,看到人影就担心,见到机械就惊悚,实在是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啊!
现在的人们越来越讲究幸福指数,追求人生享受,不想进山就想看到大树的风姿,于是出现了“大树进城”的奇异现象。
绿化城市本来无可非议,我要说的是,人们在进行“大树进城”的时候,是否来个换位思考,考虑一下古树的感受,山水的感受,自然的感受,生态的感受,以及老百姓的感受。
如果非要“大树进城”不可,我觉得可以将那些年轻的大树移栽到城市的公园、道旁,或者花园里,美化环境,供人观赏。千万不要把那些深居大山,树龄在百年,或者千年以上的古树,连根挖出,移到城里。毕竟,它们已经步入老年,需要的是静心休养,叶落归根,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呀。
我的“桃花源”
文/朱琼
阳春三月,暖暖的春风“狂袭”大江南北,叫醒了冬眠的青蛙,吹活了山涧小溪,山野、路边各种野花杂草也都相继粉墨登场,田间地头里的农作物也在春风的呼唤下,正努力地茁壮成长着。
抽身离开工作着的城市,回到老家,宛如来到了世外桃源。如古文《桃花源记》中一般,村子里的人虽过着现代小康生活,但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邻里之间闲暇时串串门,拉拉家常,或在田间地头讨论今年作物长势,或在养殖场商量增收之道。昼间,大老爷们聚在一起“争相评论”新闻大事,嫂子小媳妇们则打开音响跳起了广场舞,好一派安居乐业田园景象!
看,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南归的鸟儿正兴奋地划过天际,飞进昔日栖息的枝头或房舍,村头沿河杨柳柳枝青发,河水潺潺,一群鸭子正热闹地聚会,有的在草丛里找吃食,有的把头扎进水里嬉戏,有的在岸边沙滩上休息……一种名叫泡树的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不久之后,这些花会随风而落,紫色如小喇叭一样的花儿铺满一地,让人都不忍踩踏。村子周边,山岗上,田野间,睡了一冬的小麦已蹿长了一大截,齐刷刷、绿油油的。微风吹来,碧波荡漾,连绵不绝。而油菜花也不甘落后,正努力绽开着米粒大小的花苞,数日后,这漫天的绿色世界会因黄亮的油菜花更加夺目,空气中亦会多了一种淡甜的油菜花香。
后山山坡上的野菜开花了。阳光柔柔,风儿轻轻,天空湛蓝,很想找处草地躺下来享受一下,却发现每处草地或多或少的开着可爱的小野花,实在不忍心伤了它们。于是,回到自家院子里,坐在栀子树旁听风看云。
老家小村依山傍水,虽无“桃花林”,一年四季,却是春天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夏天桃李瓜果飘香,知了声声;秋天枫叶似火,梧桐树叶随风飞舞,房前院后遍开野菊;冬天虽花木凋零,但松竹依旧青翠,北风吹过,松涛阵阵。
这便是我美丽的家乡——黄冈浠水方伯村,可与五柳先生的“桃花源”媲美的乡村。
回趟老家
文/九满
很开心,这个夏天,我回老家呆了几天。
一下车,我看到早稻收割了。丝瓜挂在蔓上。路边丛林里的鸟叫,偶尔一两声,在树顶上。近乡情怯。我不是。我每次近乡,就仿佛鱼儿回到水里,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活了。我会对妻子吧吧个没完,这儿那儿,这草那花,这庄子那人。
母亲见到我们,眼睛里满是欢喜,笑容绽放,她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里,都仿佛游弋着一条欢乐的鱼。像孩子似的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母亲的温度,通过手传递给我,我小小的心,很安静很温暖。我的眼睛触到母亲的白发、皱纹,突然无话。我觉得母亲好像又苍老了许多。我鼻子一酸,泪水差点流了出来。母亲好像觉察到了什么,便岔开话题:"九满,快歇着去,妈去给你打水,洗把脸再说。"母亲顺手拿起毛巾和脸盆。我分明看到:母亲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迅速地拭去了腮边两行浊泪……
兄长们都回来了,三姐也赶回来了。二哥家的小黑狗也来凑热闹,老熟人似的,绕了我的脚边嗅。小花猫跑来,站在门口,朝着我们好奇地张望。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孩童般的温柔和天真。母亲介绍它像介绍她另外的孩子,母亲说,这是家里刚满月的小花猫,这小家伙聪明得跟人似的,我从外面回来,它都老远跑过去接。
陪母亲去地里摘菜蔬,母亲胳膊肘里挎着篾篮,盛夏的天,地里的植物们,葱茏得不能再葱茏。瓜果多的是,香瓜梨瓜桃子,比赛着结;韭菜一行一行地绿着,还有空心菜,嫩得掐得出水来。母亲不知打哪儿学到一句很时髦的话,笑眯眯地对我说,这些都是绿色食品,一点农药都没打过的。
村人望见我,都热情地招呼,九满回来啦!我说,是呐。我家有紫茄子要不要?要,当然要!我提了篮子就过去了,摘了小半篮子。邻人还嫌不够,频相劝,再多摘点呀,我家里多着呢。乡下人家就是实诚,在他们,给予是福,而我的接受,对他们来说,更是福。因为我的接受,意味着我没把他当外人。心与心,原是这样靠近的。
炊烟升起来了,宋大妈家的,毛爹家的,在空中热烈相拥,久久缠绵。还是村庄好,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设防。
二哥、二嫂和母亲在闷热的厨房里,又是杀鸡,又是洗菜、切菜。很快,正宗的土灶上,烧出了正宗的土菜。吃饭的时候,母亲幸福地坐在我旁边,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一桌子的好吃好喝。我们埋头大吃。母亲却吃得少,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不时地叹一声,真好。
真好什么呢?在母亲,我们能回家看看,就是她最大的满足。
吃过饭,一家人坐在屋前的晒谷场上,闲闲地说着话。恍惚中,从前的那个小男孩长大了,而我的母亲却小了,她的愿望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只想不被我遗忘掉。二哥家的晒谷场,还是从前的模样。几十年了,无数个季节花开花落,星月流转,它都坚定地守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母亲把炒好的南瓜子捧出来给我们嗑。这时候,二哥的菜园里,还有房前屋后,开满了艳艳的黄花,是南瓜的花。大大小小的南瓜,睡在绿的叶间,像胖娃娃。把那些籽洗净,晒干,炒熟,就是香味四溢的南瓜子。母亲知道我喜欢吃。
临睡前,母亲从衣柜里拿出崭新的床单、枕头,铺好床后,再三嘱咐我盖好毛巾被,空调房里寒气重。
在家的日子,母亲是最兴奋的,整天笑眯眯的,进进出出,如一阵风。她含笑,像看一个孩子那样看着我。只有在她面前,我才像个孩子,才恢复我应有的活泼。她说,你一到家,家里的门檐都变高了变亮堂了。母亲的笑,一直挂在脸上,像窗花贴在窗上。
回到家的第二天傍晚,我去村庄里走走。田野被黄昏镀上一层绚丽的橙色,像披了锦。刚收割的田野,有些寂寥,又有些懒洋洋的。麻雀们在半空中叫得欢。
去屋后的藕池河看看。芦苇也是疯长的。子孙后代,代代不绝。它们占据了河边大片地,在那里安营扎寨,茂密的芦丛里,鸟叫声密密稠稠。
一个孩子,从我身边跑过去,小脸蛋结结实实的。我拉住他问,你叫什么名字?他看我一眼,挣脱掉我的手,跳着跑开,却在不远处立定了,歪着头对我说,就不告诉你。我笑了,有他们在,我的村庄就不会老去。永远不会老去。
突然听得有女人的声音在唤:"刘欣,吃饭啦!"我忍不住笑,原来不管哪个年代,都有贪玩的孩子。
我回广州的前一天晚上,母亲给我备上好多好吃的特产。这个袋子里装芝麻、黄豆,那个箱子里装鸡蛋、菜籽油……最后,母亲恨不得把她自己,也塞进袋子里,让我带回城,好事无巨细地把我照顾好。唉!索取,有时候,也是一种孝道,让老人觉得,对儿女来说,她们还是有用之人,是不可或缺的。
我上路了,母亲拖着年迈的身子,将我送到村口,又是一番千叮咛万嘱咐。如路上乘车要小心啦,两个人要和和美美过日子啦。母爱拳拳,怀揣着这样的母爱上路,人生还有什么坎不能逾越!
桑葚,是一份难忘的记忆
文/刘县生
我的老家并没有桑葚树。
但麦收前的街巷里却总会响起“桑葚-----桑葚-----”的叫卖声。
奶奶就寻着声音、踮着小脚赶过去。先是问多少钱一斤,然后就跟小贩讨价还价,比如“你看,你这桑葚里还有绿树叶子呢!”奶奶把“绿树叶子”说得很重,表现出她讨价还价的正确与决心。而往往这个时候,小贩的眼睛会偷偷地往四下里一溜,陪着笑脸说:“您老人家还在乎这几个钱啊?嘚,多给您半瓢!您可甭告诉别人哇!”奶奶就庄重地点点头,意思是一定替小贩保守这“商业秘密”。
奶奶有六房儿媳妇,她买回桑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商业秘密”告诉她的儿媳妇们,然后再怂恿着她们集体去买“便宜货”。而奶奶就在小贩目之能及的地方远远地溜着,意思是说,商业秘密我都告诉她们了,不卖,我立马就过去揭穿你。小贩就苦笑着给围着他的女人们一个个地“贱卖桑葚”。
五大娘是最会洗桑葚的。她买回桑葚以后,总要先歇息一会儿,然后再去后院砖井里用小木桶打一些水,倒在盛着桑葚的白瓷盆里。五大娘说,桑葚甜份大,属热性,与清凉的井水一兑,人吃了才不受伤。那时候,我感觉五大娘特别有文化,有知识。五大娘的手很白、很嫩,她一边用笊篱把浮在水面的杂质捞出去,一边说:“在水中沉底的桑葚都是熟透的;浮着的,尤其是白颜色的,都是生的,味道不好。”她会把白色的桑葚捞到一个小红盆里;再把沉底的的桑葚,仔细地捞到竹篦子上,然后用井水冲两遍,才说:“行了,没沙子了,吃吧。”
而我那时总要盯着那个白瓷盆看,看那些浅红浅红的水,心想,一定也很甜吧。五大娘说“那是你五大爷的,小孩子不能喝。”
我奶奶说,我姐姐吃桑葚的样子最好看。那时,姐姐十七岁,村里的女人们都说她长得好看。
如今想来,我们家集体吃桑葚的时候,好像总是姐姐到得最晚,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吃桑葚这件事一样。她微笑着,手里拎着一个木质的小板凳,坐在奶奶身边,轻轻地捏起一颗桑葚,先把果蒂去掉,再慢慢地放在唇边,似乎不是在吃,而是在吮吸。那时,我与哥哥们已经抢吃得满脸都红呼呼一片了!姐姐看我们一眼,就抿着嘴笑。如今想来,姐姐吃桑葚的样子仿佛依然历历在目!但姐姐因早年患病去世,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我母亲曾给我说,你姐姐不是不爱吃桑葚,她是要省给你们吃!
唉,内疚啊内疚,当时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只知道抢着吃,怎么就没有想到姐姐的苦心?怎么就没有给姐姐多留一颗?!如今,懊悔不迭、追悔莫及又能向谁诉说呢?
前天,在以色列留学的小侄子来了电话,我们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桑葚。小侄子说“老家是不是又有卖桑葚的了?”我说,是啊,咱这里正是桑葚上市的时候,乡村里、集市上、县城里到处都有卖的。小侄子听了,叹息了一声,说:“叔啊,真想念老家啊,想念在老家吃桑葚的时候啊!”
我情不自禁地流了泪,老家与以色列隔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十万八千里,我也不能给孩子把桑葚送过去啊!
我听到了小侄子的哭声!他哽咽着说,想念老家了!
桑树,中国古时候曾经被广泛地种植在住宅的周围,后来成了家乡故土的一种象征;而桑葚是桑树的果实,她的甜蜜与无穷的回味,不知给人们带来了多少永远寄托无尽的思念与情怀,这,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栀子花开
文/胡巨成
过完端午回来已经好多天了,但耳边响起的还是老家水中激越的锣鼓声,脑子里盘桓的还是老家村前村后的事。因为一开门,就能看见桌上一大碗盛开的栀子花,满屋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觉得还在老家。
一
老家在湖北武穴乡下,那里是鱼米之乡,却很少有花。儿时的记忆里,开得最艳,最香,最让人留恋的就是这栀子花。
栀子花开在五、六月间,别的花开败了她才开。水灵灵的花瓣洁白如雪,缀满枝头。像温婉静雅的少女,不求光彩夺目,却能清香诱人。
故乡的女人们,无论老幼都喜欢在头上插一朵栀子花,也有把花别在衣服上的,移动的花香便是故乡特有的“气息”。清晨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拿着小盆来到花树前摘花成了村里的风景。不管谁家的花,无须打招呼,谁都可以摘,栀子花树旁的临时“共产主义”更让乡村充满了温馨。
于是,远行的人都喜欢带上栀子花,半开的最好。到地方后,无论将它挤放在不起眼的粗瓷碗里,还是放在精致的水晶花瓶里,它都会旺盛地绽放,让整个空间又弥漫着故乡的味道。直到柔嫩的花瓣如古老的信笺渐渐泛黄,沁人心脾的花香仍不增不减……
在异乡的这些年,很少闻到过这样的花香。北方的都市烟尘,让人更留恋故乡的栀子气息。曾不止一次从家乡带来栀子花树,甚至连泥土一起包来,栽在自家阳台上,但每次的结局都是伤心地看着花枝变黄、变枯,“橘生淮北则为枳”,奈何!
二
栀子花开了,端午节该到了。
端午看船,是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每到端午节前,老家村前官桥港里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大人们都在比“划船”,后来电视上叫“赛龙舟”。端午节那天午后正式“开划”,插着栀子花的姑娘、媳妇们打着小花伞,把一港两岸挤得满满当当的。
中间很多年,不再有人“划船”了,不知是因为生产队的船没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港里静悄悄地。端午节除了吃些粽子和麻花,和平常没啥不同。所以外出的人也很少有人回来,孝顺的往家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父母就算是过节了。
去年端午前,港里的锣鼓又响了。有人还从龙舟的故乡汨罗买回了龙舟,中断多年的船又“划”起来了。
从过年起,垸里的年轻人就嚷嚷着划船。老人们支持,不仅对钱买船,还提前盖好了放船的礼堂。农历四月二十四,离端午还有10天,船就买回来了,直接下水,在家的人上船先练。
在外面打工的、做事的游子们坐不住了,纷纷踏上归途,连年过半百的我也在其列。因为多少有些颜面,伙伴们分配我打鼓。划船听鼓点,鼓手是全船的“灵魂”,用心还得用力。第一天下来,双手都是血泡,两只胳膊酸疼难忍,几乎一夜无眠。但第二天中午一点多,又顶着骄阳和老少爷们下水了。
端午那天,陆续归来的后生不仅把40多人的龙舟坐满了,岸上还有替补的。我指挥自己的“战船”,像斗的公鸡,见船就比,所向披靡,尤其是胜了邻垸的船,让伙伴们扬眉吐气,心中狂喜。心满意足本该见好就收,可我见伙伴们斗志尤甚,决意乘胜追击,结果最后一战,败绩而归。伙伴们脸上都悻悻的,我亦后悔不已。不过伙伴们很快找到失利的借口,安慰自己,也安慰失策的“主帅”。
三
栀子花开了,走出考场的学子们该毕业了。
35年前的那个夏日,当父亲挑着儿子的书箱走出长江边这所古老中学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一位想坐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的懵懂少年。
35年后,他又回来了。端午节的第二天,昔日一起苦读的少男少女们相约在这里“寻梦”。
母校武穴中学是当年广济县中学里的“最高学府”,1979年破天荒从农村招生,我有幸从乡间来到城里。
是头上的白发填平了城乡的沟壑。30多年了,学校不再是原来的学校,但同学还是原来的同学。有些虽一时叫不出名字,但面孔竟像显影液里的黑白照片,愈来愈清晰。是他,是她,毕业照里有,记忆深处也有,很快,名字和影像便叠而为一了。
褪尽了青涩与浮华,天命之年的男同学从容淡定,女同学雍容贤淑。还有两位银丝如染的老师加入,更平添万千感慨。畅叙、留影、畅饮、欢歌……从下午一直聚到凌晨仍不忍离去。分手时天降小雨,有如丝丝泪垂。
第二天,有同学在群里“晒”出一堆栀子花,更添“离愁别恨”。栀子,花期是苦短的,绽放之后的枯萎凋谢,恰似生命中的聚短离长。江淹《别赋》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所幸对我等游子而言,这种黯然销魂,浑然已成常态。
但,栀子花树还在,来年花还会开。有离愁就会有爱,有爱就会有约定,有约定就会有再来!
这,也许就是栀子的花语。
家的方向
文/tc花无语
办公室正对着老家的方向。
感觉那么近,似乎一抬眼便能看到老家的青山绿水。
可是,前面正在崛起的十几层大楼挡住了我的视线。每每看到裸露的钢筋和粗糙的水泥,心便往下沉。在我看来毫无美感的外表狰狞的建筑,总是让我伤感:这些貌似都市化的高楼,正一点一点的蚕食了我热爱的土地和庄稼。
其实老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名词,不,是一个叫做“怀念”的无法触摸又无法远离的动词。
自小,我对老家门前那段土路深恶痛绝。一下雨天,它就蔓生苔藓,人走上去,像抹了油般的滑。我生性顽劣,喜欢脱掉鞋子,将小脚丫踩在泥水里,噼噼啪啪,乐此不疲。不到一刻钟,整个人面目全非。一身污泥浊水回家,妈妈轻则唠叨,重则怒骂。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再不要生活在这个破乡村了,除了泥,就是土,还这么局促,更不用提城里那些跷跷板、滑滑梯了。
还有,我对屋后那棵苦楝树也是牢骚满腹。春天一到,满树细细的紫色花儿,香喷喷的倒是让人喜欢,可是结的果子却让人十分失望,青的时候,一嘟噜一嘟噜,亮晶晶的,躲在碎碎的树叶下,连鸟儿也懒得啄它一口。等到下了清霜,它就一天天黄起来,上树捋下几粒,捧到鼻下细闻,有一种果实的甘甜,忍不住尝一尝,可是依然苦涩得令人打颤。可能是小孩子嘴馋,那时对屋前屋后结果子的植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比如毛桃啊、山楂、刺果、桑葚,从开花落蒂时候起,一天要看三遍,有芥子大了,有豆粒大了,盼着成熟,盼着变甜。那些红的汁水紫的果肉,慰藉了单调的童年和枯燥的时光。
我也不喜欢老家的那些鸡鸭。一大早,还在甜甜的睡梦中,公鸡就在隔壁的窝里伸长脖子叫,一声比一声高亢,似乎要告诉所有的人,它已经跟夜一道醒来。菜地里忙碌的母亲,顺手打开院子门,撒一把高粱,鸡和鸭就扑打着翅膀亲亲热热围上来。这个时候,妈妈必要对着窗户喊:丫头,还在睡懒觉,鸡和鸭都知道觅食,你就不能自己盛饭吃?这一喊,梦里的高粱饴和蝴蝶一样好看的衣服就全飞了。带着一肚子下床气,睡眼惺忪的踢一脚那只肇事的大公鸡,又重重拍了一下摇着尾巴蹭上来亲热的小狗,怒冲冲的洗脸漱口。这个时候,家家烟囱都在鸡鸣鸭叫中醒来,袅袅婷婷地在村子上空逶迤飘荡。
后来,老家迈着趔趄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城市——门前的土路铺上了柏油,童年的脚印慢慢消失于车轮底下;屋后的场地被一所学校吞并,那棵苦楝树在秋风中做了一堆取火的柴棒。即使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谁来打扰,院子空寂寂的,只有几棵花默默地开着。鸡鸭牛羊消失了,野桃酸梨消失了,炊烟蛙鸣消失了,跟着一同消失的,还有童年的笑声和熟悉的面容。
如今,在小城里,总想站在星空下,试图打开那些被遮挡的视线,看一眼曾经讨厌的老家,闻一闻老家飘过来的炊烟,听一听放牛娃如歌的牧笛。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臆想,我只能在异乡,对着老家的方向,无奈地看着它们愈走愈远。
老家的“三字经”
文/张志强
月是故乡明,家是故园亲。
我的老家祖祖辈辈就居住在终南山下、黑河西岸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在旧社会,一家十多口人只种了几亩沙壤薄田,一年打的粮食拌着糠菜,只能勉强糊口。在生计贫困的环境中,念过几年私塾小学的爷爷,硬是从治家管理上严格要求,他亲自编写了一篇“三字经”,算是一个家规,写在家谱上,常常以此要求自己的儿女及孙辈们。
这“三字经”约有千字左右,主要讲了学做人和勤劳持家的内容,其中特别强调要节约粮食。现摘抄一段:“人之初,性本善,学做人,似修炼,身要正,行要端,不畏恶,不欺软,不伸手,不撒懒,靠勤劳,有饭碗,人活世,食为先,务庄稼,产粮棉,耕有余,备荒年,粗细粮,要节俭,搭配吃,不挑拣,谁糟蹋,家法严……”
据村里老人讲,1929年关中大饥荒那年,饿尸遍野,百姓们四处逃难,当时我们村三十多户人家,最后活命的60岁以上老人不到一半。我家当年就是靠爷爷平时积攒的麸皮、谷糠和奶奶晒的萝卜干度过灾荒的。新中国成立后生活好了,我和哥哥、妹妹先后都上了学,每天都有白米细面吃,但父亲秉承爷爷过世时留下的嘱托和家庭“三字经”,在吃饭、穿衣上仍然要求很严。有一年腊月底蒸年馍,母亲疼爱妹妹,把头锅蒸出的白面包子先给她吃,可妹妹咬了几口后,只抽心吃了肉馅,却把半个包子皮随手扔了。为此父亲大动肝火,提着木棍就在院中追打妹妹,午饭不给她吃,并罚她下跪认错,背诵“三字经”。
父亲常说:“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先,家以俭为德。”记得小时候,每逢夏收,父亲在前面割麦子,我和哥哥、妹妹在后面提着竹笼捡拾麦穗,一遍又一遍在麦茬地里搜寻着。父亲说,夏收就要做到地光、场光、麦秸光,这样才能不抛撒,颗粒归仓。为了节省粮食,父亲经常叮咛我们,要永远记住爷爷“三字经”上的话,并以自己的行动带头实践。他吃饭从不挑拣,娘做啥他吃啥,吃多少舀多少,从不剩饭。每逢换季,他和娘商量,忙天干活吃干的,雨天及晚饭喝杂粮稀粥,平时尽量多省点麦面,给过年、过节用。三年困难时期,我家就靠平时一点一滴节省的粮食,渡过了难关。
1961年,我由医专毕业分配至省级一个单位工作,一次父亲由老家赶来西安看我,见他老人家布袋里剩的两个黑馍馍,我心酸了。为了招待他,我领父亲先洗了澡,后来到钟楼附近一家餐厅,买了一笼小笼包子,又点了两菜一汤,当时只花了五元钱,父亲却不高兴,责备我花钱多,太浪费。饭后,他看到那家餐厅墙角里有个木桶,里面倒满了菜汤、吃剩的肉片和几个刚咬开的小笼包子,他生气地摇头叹息说:“这简直就是造孽啊!……”
节约粮食、勤俭持家,过紧日子,成为我家的传家宝,好家风,因而在当地农村享有一定的好名声。随着岁月的消长,它像一束文明的花,开得越来越美丽……
根在故乡
文/张治乾
离开故乡西海固,来到吴忠红寺堡已经十七八年了。每每与一起搬迁过来的老乡交谈,说得最多的是苦与穷,句句离不开的是水和路。今昔对比,老乡们由衷地感慨,还是红寺堡这儿好啊,地平、路宽、水甜。不过俗话说,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在西海固苦水中泡大的我们这一代,又怎能忘记自己的故乡呢?于是,我萌发了回故乡去看看的想法。
清明期间,我和二弟及家人一行五人驾车踏上了回乡之路。
我的老家在固原,祖祖辈辈生活在彭阳县新集乡张湾村前沟队。2002年,我和二弟搬迁到红寺堡,我在城里买了房,二弟在大河五村盖了房,以种植玉米、小麦和药材为生。
不知不觉间,车子过了烟筒山、石炭沟,在桃山路口上了高速。二弟便兴奋起来,笑着说,现在这路真好,平坦坦的,坐在车上就是舒服。
司机是二弟的大儿子。他如今是银川市一家餐饮企业的经理,他媳妇也在饭店工作。小两口买了车,还在银川买了房。
汽车拐了一个长弯,驶上了福银高速。想当年,我们从老家搬过来时还没有这条高速路,旁边那条101国道也是坑坑洼洼的,极不好走。当年租了一辆半挂车,装上家里的烂东烂西,半夜从老家出发,颠簸了10多个小时才到红寺堡,一家人的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现在高速公路都通到了彭阳县城,我们老家也修了柏油路。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二弟不时地提醒儿子开慢些,再慢些,好让他看看外面的风景。两个多小时后,我们的车进入了固原山区,沿途所见是起伏的群山、车流和在土地上劳作的农民。这个季节,山坡上已是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但细看上去,嫩绿的青草根部夹杂着无数的枯叶败枝。那枯草大概是去年或更早留下来的,这在20多年前是根本看不到的。那时候,农民一到秋天就将所有的山草割尽,一来为过冬的牛羊储备些饲草,二来就是烧炕。山里人没钱买炭,就到山上割些黄蒿冰草之类的来烧炕做饭,到了冬天还要把山上枯死的草叶扫回去煨炕。那时的西海固,山头比农家的院子还干净。
汽车进入彭阳县境内,首先进入视野的是挂马沟林场,林场方圆数百里,与六盘山山脉连在一起,这是彭阳人的骄傲,但更让彭阳人骄傲的是云海梯田。真的,云海梯田一跃入眼帘,一片绿色便迎面扑来。放眼望去,山头上烟雾缭绕,层层梯田如同画家的调色板,绿的、黄的、粉的、紫的,尽情展露在人们的眼前。此时正值彭阳县的杏花节,满山的桃花、杏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近年来,固原人民抓住春天这一美好时节,举办各种形式的山花旅游节,吸引了国内外无数游客和摄影爱好者垂青驻足。
我们只顾欣赏美景,少了言谈,车内显得有些寂静。大侄子便放了一张碟片,轻柔的音乐响起,竟然是我们那代人熟悉的老歌《故乡的云》: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
或许是受到歌曲的感染,我发现二弟的眼角湿润了,他望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一转眼,就到了我们的老家了。老家名叫哈家岔,典型的山大沟深之地,南边与甘肃省平凉市接壤。沟底碗口粗的一股水流汩汩流淌,溪岸青草萋萋,小黄菊、白兰花、蒲公英……争奇斗艳,给寂静的山沟带来无限生机。山里的羊肠小道似乎好多年没有修整了,一脚宽的道路旁边满是半人高的黄蒿和冰草,青青的嫩叶与干枯的蓑草参差并生,近处的田地、远处的山峦都掩映在一片新绿之中。
我们这个沟原本属于山体滑坡区,于是很多村民自发移民到红寺堡,也有的去了大城市。后来,政府把我们村纳入整体搬迁项目,剩下的人都搬到了银川月牙湖。
人搬走了,生态恢复了;地绿了,天蓝了,各种动物都回来了。说话间,草丛中钻出一群呱啦鸡,呱啦呱啦叫着奔向另一片草丛。大概是我们的到来,惊动了这里的新主人,兔子、斑鸠、锦鸡、鹌鹑,还有喜鹊和麻雀,纷纷探出头来张望,看到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惊愕之余还是呼朋引伴地到别处躲藏起来。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但一到老屋心情便沉重起来。二弟摩挲着老屋的土墙,忽然大放悲声。我没有劝慰,因为我懂得一个远离故土多年的游子此刻的心情。
今日之归来却不是久留,我永远的故乡,我只盼你天蓝水绿,花香依旧。
我们回村的主要任务就是给祖先上坟。我家的祖坟离老屋不远,整体搬迁时,村民给老坟打了围墙,安了门,防止鸡狗野兽侵入。如今,坟苑内的野草已经长得和围墙一样高了,我们分不清进入内部的道路,就跪在门口用回族特有的方式给长眠在这里的祖先们上坟祈祷!
返回的时候,一路的所见所闻一直在我脑海里闪现。我们或许从来没有想着离开大山,但是党和政府给我们开辟了一条新路,我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厮守数百年的故土,踏上了寻求富裕幸福的道路,而且我们做到了,实现了几代人的梦想。我们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但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故乡,因为我们的根在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