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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散文(精选20篇)
远去的劳动
文/月冷
那些骡子,驴,牛,跑到哪里去了。
在它们身后,没有扬起一丝尘土。也许所有的尘土都被踩踏的蹄印收留,成为大地的一部分,时光的一部分。直到后来,在一些寂静无边的冬夜里,我常听见村里村外的小路上,传来声声蹄音,清脆如露。
难道在我面前消失的事物,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它们不过转了个方向,小心地绕几个弯,从我的视线里跑开。之后沿着一条我从没走过的偏僻小路,藏进村里人的心思里,再也不愿露出头来。
那时的一个晌午,我跟在牲口身后,我想看看一头骡子究竟如何走路。四条腿和两条腿走过的路程,是不是一样长。骡子慢悠悠地向前走着,用它的四条腿,丈量着那个晌午与我走过的同样的距离。后来我实在饿了,就想,就算一头骡子比我多了两条腿,终究也只能走到村外最远的那条小路。
那里是一块离村最远的地。我曾经耗费了几个钟头的时间,像楔子一样楔进地里。累的时候,扶着锄头,我不时地抬起头来,望一望远处的村落。已显飘渺的村落里,正有炊烟升起。那么,在一头骡子的目光里,遥远地方的村落,是不是也传来呼唤它的声声消息。
在张村,从来没有听说谁家的牲口走失过。即便主人正赶着车,突然肚子一阵疼痛,就跑到远处的草丛里去了。抑或正扬鞭而行,突然就被远处跑来的一个人喊到别处,后来他大概忘记了赶车的事,就若无其事地回家了。没了主人的鞭打,一头拉车的牲口依旧认识回家的路。它尽显轻松地闲逛几圈,再到水草丰茂的池塘边啃一会青草,到旁边地里看望一下气喘吁吁的另一头牲畜。主人刚刚放下饭碗,它迈开四腿,踏进家门。
在一个地方,更为熟悉村庄与田地的不是人,是一头头的牲口。一头驴子看见主人扛来一袋豆子,就明白该绕几个路口,在太阳出来之前赶到村后的磨坊。一头牛,知道每一块地的松软干湿,知道哪块地什么时候耕种。主人每年都要重新丈量一遍自家的地,生怕邻居偷偷移动了几指界石,到头来就会欠了收成。一头牛看也不看,一路翻耕下来,根据劳累的程度,就算出这块地,与往年不差分厘。
在漫长的农事里浸泡着,我唯一遗憾的,就是我家没有任何牲口。我们把自己当牲口使唤。一次次,看别人家的地耕完了,我仍旧满头汗水地干着一头牛应该干的活计,我想,我要是一头牛多好。
可在一头牛的心里,除了耕地就是吃草。再没有其它的心思。我觉得它们认为,好赖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了,哪怕曾默默思念一头异性的牛,也从不说出口,更不会因为闹情绪而耽搁了耕种。只有等到村里开始给牲畜配种的时刻,街道上看热闹的人比牲口还要兴奋。主人说,我看邻村的那头公牛不错,架子好,牙口也合适,满身都是腱子肉。就将自家的牛牵了过去。也许那样的时刻对一头牛来说,不过是干着和耕地一样的事。人不同,人嬉笑打闹着,看一头公牛霸王硬上弓地爬到另一头母牛的背上。接着就有一些男人往女人身边蹭,又使劲地捏一把女人的屁股,女人就浪笑着骂他。
村里的牲畜究竟什么时候一个个走掉的,我已忘记。那几年,我连自己的事都摆弄不清,怎么会有心思想一头驴子,一头骡子,一头牛该想的事情。
后来我想到了逃离。既然我不能有一头牛耕地的气力,不能有一头驴子拉磨的耐心,不能和一头杂交的骡子那样一次拉动上千斤的粮食,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村里扛着铁锨转来转去。也许当一个人有了这样的心思,周围的一切就视而不见了。我渐渐望不见村里的炊烟,渐渐听不到鸟的鸣叫,看不见一头牛在地里挥汗如雨。
某个初秋,我荒荒而去。
荒荒而去的路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奔向了一条坦途,还是仍旧与一头牲口那样,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依旧继续着过去的耕种。在无数场梦里,也许那些牲口还在,只是我浑然不知地迷失在村外的路上。
黑夜,何人弄箫?
文/幽居不用名
一管竹箫,从三千年前蒹葭的传说中走来。像个暗语,像个用心交换的默契,让人无法拒绝它的真实存在。
的确,墙上挂着一管箫。隔着夜,隔着梦,溺爱着主人。
一管箫再好,也不能离主人太近,太近则容易失去。就如同最美的箫声最容易在嘴边失守,瞬间或化为虚无,或化为噪声,原因是最美的事物最近处最难控制。所以,挂在墙上,离主人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
穿黑色长裙,留黑色长发的主人,斜襟盘纽的青色布衣,纤满岁月的补丁。乳瓷般细腻的肌肤,包裹着羞涩的隐忍。一双黑黑的眼睛,被浅浅的黑晕围着,似乎总是在黑色的影子里看熟稔而又陌生的一切。即使她不穿黑衣,即使她与黑色无缘,也会让人感受到深邃的箫声似乎一直从黑夜里走出来,哪怕在白天遇到,也会错觉是在黑夜里隔着岁月编织篱笆,隔着空谷收获兰香。
黑夜里的箫声在一个充满安逸和欲望的年代,如静空,抑或了尘?来观世间,模糊了的一缕清风,一弯明月。不只是路,不只是人,也不只是昨天,而是一切,一切都变得陌生。醉成一万种想象,吞噬一段段坎坎坷坷、恩恩怨怨、缠缠绵绵的故事,充足的物质让人安逸,安逸究竟有多美?穷其词语描绘,即使把它移植到天堂也毫无愧色。安逸的生活疯长出欲望。欲望究竟有多遭?就连晨露中的春草也踮着脚尖,回首婉约,抛出赤裸裸的爱恨恩仇。欲望泛滥在街头巷尾,引着人们一惊一喜又一痛,将真情换作浮名浅吟。
无以伦比的思绪万千,无以伦比的拍案叫绝,无以伦比的朴实无华,在圣洁的箫孔里飞扬……心尖带着微疼,指尖带着泪痕,用泥炉上新焙的红茶唤它再来,竟叫不出名字。
最美的箫声可以在记忆里留下,在时空中永远不会回来……
大寒-枫林主人
文/枫林主人
夏有大暑,冬有大寒,人在极冷之时,便想不起极热时的情景,那中间仿佛隔了一道墙,像是上辈子的事。在这样大风大冷的天气,有人便要说,我是不怕热的,夏天多热都不怕,就怕冷。我听了这话,就会想到他在夏天是怎么说的了。此种情形,虽可证明我辈之心惯于跳跃无端,但大寒之寒,却是不得不防。
北方人家里有暖气,从外面回来的人,刚才还像只尖瘦的猴子,一到房子里便马上变得不是他了。脱了外套,弄了热茶,对着热酒热饭直吃得浑身暖洋洋的。到了晚上,钻到被窝里头,听着窗外呼呼的大风,反倒有一种乱世偏安的滋润,恨不得这风再大一些,再冷一些,好让这滋润来得更足。这会儿,外面的大街上,胡同里,或许还有晚归的人,堵着车的,骑着车的,穿着厚重的衣服,像只笨拙的熊在北风里瑟瑟发着抖的,但这些对于这个被窝儿里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谁能想到他正在悠哉地施着诅咒呢。
像他这样的男子,若是和某人闹了别扭,拌了嘴,又若是在冬天之外的其它季节,便备不住离家出走,到外面的排档跟前喝到醉意阑珊,然后再看个夜场,甚是足意地玩耍一回。可在这样的大寒天气,他断是不敢的,他自知外面的世界,还没有为他的胡闹准备充足,想想便没了底气。除了他,非止于他,就是那些云游求道的人又能怎样呢?寒天冻地,薄袍敝履,此时的一盆炭火,一碗热粥,便胜过高松乱石,奇门遁甲。人唯有在极寒之时,才能心生危感,嘴上虽不说,但心里知道,有个温暖的家方是正经。
想起上学那会儿,从家到学校,骑车往返三十里,到了冬天最是难捱。一路上顶着北风,咬牙猛骑,冷得无助,冻得想哭,当时心里发狠道,这个学,从明天开始,不上也罢。有一次赶上周末回家,也是大风天气,实在蹬不动车子,就只好推着走,等到了家已是下午。母亲问我,在学校吃过饭了吗?我便赌气说,早就吃过。后来,二哥过来偷偷对我说,你不用骗人,我知道你还没吃,等着。我见他从篮子里拿出一条儿肉来,放在案子上,仔细地切了,然后取锅,热油,煸炒。没一会儿,他便给我端来一大碗热汤面,上面肉片红亮,油花如珠。我捧起碗,只觉热气呵脸,便低下头一阵猛吃。屋里静极了,只有窗户纸吹得呼塌呼塌地响,二哥问我,好吃不?我说,好吃。那时我背着他,觉得自己流下泪来了。
大寒时节,腊月过半,在冻手冻脚的日子里,春节也快到了。生活在异乡的人,这会儿都盘算着何时动身了,而我还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计划。身为男子,心似弃妇,不知怎地总觉得于故乡而言,经年未归的人,只会令它生厌。可在我心里,念念不忘的,依然还是故乡的小院,红灯笼,白杨树,和满眼豁亮的雪。
冬天的舞者
文/冯天军
冬天是一个大浪淘沙的季节,冬天的树,无疑是季节的胜利者。它坚强挺立,乐观自豪,任狂风凌厉,任雪花飞舞,仍保持着本色,伫立成冬日的风景。
当时光迈入冬的门槛,当冬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树毫不推脱,毫不犹豫地把身上的衣衫脱尽,在凤舞飞扬中看衣袂飘飘地走向大地,走向根的土壤。这是自然的赋予,亦是灵魂的招引。这些树多是白杨,被寒风摘去了叶子,裸露着躯干,像是在接受惩罚。但它们以桀骜的姿势站立在那里,枝干如剑如戟,无畏无惧地刺向苍穹。
光秃秃的枝桠上,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没有了稠密的浓情,也许应该觉得单调,亦或是茫然孤独。可那一个或几个灰褐色的鸟巢,又像是挂在树上的灯盏,随风飘摇,昭示着希望之光。一只或两只喜鹊,在树杈间或立或飞,像是树开出的一朵朵或静止或流动的花朵。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花太浓稠了,压得枝条都弯下了腰,人们走向户外欣赏这一冬日的景致,快门不断按下,留下动人的瞬间。树为雪做了嫁衣,为冬做了绿叶,烘托出寂寞单调中纷呈的美丽。
冬天里的每一棵树都是倔强的、不屈的。不像人,穿上棉衣,坐在车内,或者躲在屋内,守着一炉火,或者躲进空调房暖气房里;不像猫,不管主人愿不愿意,也厚着脸皮偎在主人身边,甚或钻进主人的被窝,享受和主人一样的温暖;不像乡下的麻雀,可以躲在屋檐下,从人们的炉火里偷取一丝暖。也不像燕子那样,南北迁徙,寻找暖阳,栖息安乐。树,永不逃避,始终以抗争的姿态挺立在那里,迎接一场场寒霜雪雨。
树的内心是那样的强大,从风擦过的瞬间,发出的飕飕声里,从摧折断伤的筋骨里,从弯腰到挺立不断往复的淡定和从容里。树是乐观的,在广袤的狂野里,独领风骚,在街巷的一角里,向隅而乐。它站成了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我想,树最懂得冬的心思,诠释了冬的内涵,如果没有了树的相伴相依,冬天也会顿失容颜;没有树枝的琴弦,风再强,再猛也不会弹奏出冬天的旋律。
冬日里的树是我最深切的敬畏,它像一把火温暖了我心窝。它坚信: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有如此之希望,才无所畏惧。人何不做一棵树,做冬天的舞者,在经历了一场场严寒霜雪之后,那富有节奏的舞步,定会在冬的尽头舞出一派红花灿烂,绿意盎然!
老猫小传
文/董正纬
老猫是一只波斯猫与家猫混种,皮毛以白为主,头顶和腰部各有一片黄色,长得虎头虎脑,十分惹人喜欢。
老猫二十一周岁多点,从猫的寿命来说,已进入了老龄化范围。在我们的驻地,还没听说有超过它这个年龄的老猫。老猫一直居住在市区的军营中,几乎所有的官兵和家属都知道这只老猫,许多战士路过门口之后,都要逗一逗它,一些老邻居,见了猫主人,也都要问一声,你们家的老猫还在不在。
老猫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就在军营安家落户,先后在五个军营中呆过。只要主人的工作岗位一变动,老猫也就得随军迁移了。多年来,老猫历经磨难,可谓九死一生。有一次,被铁夹子打住了后腿,在家足足躺了半个月,才挣扎着爬起来。又一次,老猫吃了被药死的老鼠,口吐白沫地躺在院里一动不动,竟又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还有一次,老猫为抓老鼠掉进了公厕粪池,一泡就是几个小时,几米深的粪坑往上冲了几十次才爬了出来。最为吓人的一次是,主人带着它给军幼的孩子们观赏,不料被路上的汽车喇叭一惊吓,从书包里钻出来,逃到一片闹市区,隔着几条大街,足有几里路,这次人们都以为它肯定回不来了。没曾想时隔两月,老猫从邻居的屋顶上,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这老猫惹人喜欢,并不单单是资格老,更主要的是有灵气,通人性。它认人认得特别准。家里的人谁对它最好,谁对它一般,头脑里分得清清楚楚。对它好的人它也有礼得很,而对它不好的人,老远看见便“拂袖而去”。主人晚上经常加班加点,老猫每天晚上十一、二点总是在路口等着主人,一看到主人加完班出来,就跟到后边,离家四五十米的时候,老猫就跑到主人的前面,用它那肉肉的爪子帮主人开门。
老猫岁数一大把,可还是那么爱争强好胜。没事跟院里的猫打架,不管打赢打不赢,都是宁死不屈,每次都被别的猫咬得头破血流,坚持不住才回家,伤口还没好,就又闹着去报仇。主人经常给它抹药水,包扎伤口。老猫打架打得把满嘴牙都掰断了,两个腮帮上的毛都给咬掉了,不仅左后腿被夹成伤残,左前腿也有了毛病,一米高的窗台也爬不上去,但是只要院里一有猫叫唤,它就闻声而动去争个你高我低。
老猫有福,还表现在口福上,它下嘴唇有好几个标志着有口福的大黑痣。尽管它吃东西嘴比较刁,除了肉蛋禽以外,只吃红薯和嫩玉米,但是嘴头子上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主人的女儿上初中写了一篇题为《我家的猫不会抓老鼠》的作文,被评为优秀作文,说的就是老猫有肉吃,用不着去抓老鼠。没想到改革开放不仅改善了人们生活,连老猫也跟着沾了光。经常是主人做饭时,只要一切肉,老猫就爬在跟桌子一样高地方看着你,脑袋在主人的身上蹭来蹭去,催着你赶快喂它。有一次,老猫馋嘴,在邻居家把做好的一条红烧鱼拖到地下给啃了,邻居到家中“告状”,老猫的主人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没有打它吧?”这地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这个家里,绝对是老猫第一,人第二。
最终,老猫还是去世了,全家人好不悲痛,给它做了木盒,铺上新毛巾,安葬在驻地山坡的树林里。女主人说,它是家的重要成员,一起生活了20多年,有感情啊!男主人说,它从正营陪到我正师,老伙伴了,我给木盒上写个字吧:“老猫,走好!”
如今,老猫已走了好多年了,只要主人路过埋它的地方,总要去看看它……
路边的晚餐
文/徐宣冬
曾经尝过一次不可名状的挨饿的滋味,至今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那年我13岁,因为家贫就外出自谋生计了,跟一位裁缝师傅在一个乡村里打散工。主人拿出一块料子,让我们按要求做衣服,因为主人管饭,工钱是不多的。一个村子只能待一两天就得收拾行李到另一个村子。当时很多村子没通公路,师徒俩总是挑着行李和机子赶路、流浪。离开父母独在异乡,流浪的日子最初很刺激,很新奇,但自己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谋生的艰辛还不是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
这样辗转了几个月,走了无数个小村子,我们厌倦了这种谋食的生活,师傅决定投奔蒲城的朋友,希望找一个立身的地方开一家成衣店安顿下来。我们在一个大晴天带着拮据的盘缠兴奋地动身了。在旅途不到一半的时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我们不幸地发现那点可怜的钱不知是丢了还是被偷了。师傅忍痛把珍藏多年的新版人民币和一些面值不大的纪念币凑了一程的车费。在离蒲城还有40多公里的地方我们下了车,挑着沉重的行李在公路上步行赶路。平生不曾感受到的疲惫和饥饿折磨得我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走了多少路,身上的担子本来就重再加上饥饿,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
我的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尽是与吃的喝的有关,想起第一次喝啤酒,黄黄的颜色,有点苦涩的味儿,但现在却那么强烈地怀想着那黄色液体入口时阴凉爽口的感觉;想起在一户山野房东家吃过的一碗鲜菇蒸鸡蛋,那么润滑喉舌,每年母亲给我做的生日时的煮蛋虽好,但与这个山野人家加工的方法相比,鸡蛋的味儿实在有天壤之别……
夕阳坠地之后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好不容易挨到一处有人家的地方,师傅带着希望敲叩一户亮着烛光的农家门。这是一户贫穷的人家,那门,其实是一扇竹篱,在秋风中颤巍巍的,暗淡的光线从简陋的房子各个角落逃逸出来。主人好像正准备吃晚餐,饭桌上分明摆着我们最需要的东西,那是用肉片生仁炒的上好糯米饭,几样农家小菜,在我看来,米饭的色质、米饭的香味无疑是世上所有食品中最美的最香的了。
主人惊讶于我们的境遇,他们马上开门将我们迎进小屋,把丰盛的晚餐让给我们。在窄小的屋子里,夫妇两人在小小的灶台边忙碌起来,妇人温出醇香的米酒,炒出一盘鲜嫩的鸡蛋花,摆出农家的一些土特产。在热气蒸腾的灶边,我们围坐在一起,他们好像不是在招待两名不速之客,而像是相熟的朋友,大家那样的默契、融洽。
我只顾埋头吃饭,享受着饭菜经过口腔、喉管落入胃里的欢畅。师傅和主人慢悠悠地喝着米酒,轻轻地说着话。我依稀地记得他们和师傅谈论了很久,唏嘘着出门人的艰辛。
不知过了多久,从木屋的缝隙里透进的缕缕月光,倾泻在窄小的堂屋里。我们打搅这户人家有一些时候了,这样的秋夜正可以乘着休息之后恢复的气力赶很多的路,离蒲城还有许多的路呢。
出得门来,但见中天一弯明月,周围秋风飒飒,真个夜凉如水,然而我们并不觉得冷,不知是米酒的余热还是我们的感动。我们坚持辞别了好客夫妇的挽留连夜上路。
走出很远,回望刚才我们歇息的农家渐渐地融到撒满清辉的秋天的夜幕里,我们感叹着,师傅说,他已经不止一次遇见这种情形了,在各个乡村。
十多年过去了,似乎还有过许多挨饿的滋味,都不曾留下什么印象,但那次的蒲城之行,在一个不知名的福建小村子,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家里的路边晚餐却至今不忘。我总时时想起那贫穷但却美丽的村子,想起那户路边人家。
伞冠华盖下的主人
文/幽居唯馨
朋友提到了人的一生中有晴天也有雨天,但总会雨过天晴。好朋友就是一把伞,不管晴天雨天都会陪伴着你。他的话一方面形象的表达了有朋友的感觉真好。另一方面,也让我对普普通通的伞,尤其是伞冠华盖下的主人有了些许的感悟。
毫无疑问, 伞,对主人是忠诚的。忠诚到专一不二的地步。雨天,伞宁可“湿”身,也要献出自己的身体爱护主人。晴天,伞宁可赤身裸体接受太阳的暴晒,也要把阴凉留给主人。但多数主人往往是风过关门,雨过打伞。用它时撑开来,不用时,丢开去。这样的主人,这样的命运对伞来说,实在不公!
然而,伞毕竟是豁达、开朗的,它的胸怀就像撑开来的伞冠,倒置茹莲花般美丽,向上如太阳般坦然。绝不因主人的闲懒弃它于角落而幽怨。用它时,不论何时何地绝无怨言。不用它亦依然性情安然,独作隐士,失去的面孔,像一尊笑面的弥勒佛哈哈哈哈乐声不停。它甘愿把时光、把青春寄放在岁月的甬道中等待中。等那雨季真的到来,等那狂风暴雨越来越大。它挺直铮铮铁骨,与它们视死如归的战斗。与主人并肩走过漫长的季节。
记得一次雨中,我躺着没膝盖深的雨水去学校接儿子回家,我背着儿子,儿子的两只小手搂着我的脖子,我的一只手撑着伞……雨没停,风也没停,我撑开那把很普通、很平常的花雨伞行走在风雨中,儿子热乎乎的小脸紧贴着我的后背。后来,我看到这番场景,被儿子写进了作文里。这把雨中伞在儿子心里开满了是五颜六色的花朵,让儿子感受到了父爱。我在儿子简短的文字中同样感受到了幸福!此后,无论在每一场冷雨里想到儿子、想到儿子的这篇作文,凉风冷雨中的心也随之而来一阵阵温暖!
区区一把伞,懂得人间的真情挚爱,情人举起它,撑开一个情节,挡住羞涩;老人举起它,回味一个故事,散开浪漫;相思的人撑起它,等待一个收获,合拢距离;朋友撑起它,两颗驿动的心,倾诉不尽真情。江南女子撑开它,身体被风吹出的曲线,水般的明媚和柔软。清雅的躯体,在陌巷,田野与河边,召唤着风的舞动,雨的缠绵,花儿的绽放。伞冠上流下的雨滴也变得温柔婉约,凄美豪放。
伞是平凡之物,仅有普通的功能,但却体现了一种时代精神和特殊的功效。人们长期观察花盛开时呈倒扣状而受启发制造出来的伞,亦称华盖。伞的发明虽然让外国人认识了中国人的聪明与睿智,是一件值得国人骄傲与自豪的事。但 在五帝时代,却是显示地位尊卑的重要标志,荣耀和权力的重要象征。"庶民不得用罗绢凉伞,"只准许使用纸伞。其用料,质地,色泽,尺寸都能区别出官职大小。
历史的断章处苍凉如昨。无论是停放、站立,行走,还是 在刀光剑影的战争里,谁执着伞帐,反刍天清气朗的欲望,寻找比甲骨文更为久远的历史祭奠。一把年代久远的 油纸伞,弥漫着刀耕火种的芳香,从烟雨中泥泞的路上走来,爱民如子,是一把千家万户幸福安康的“保护伞”,衣食无忧,和谐小康是一把让人民满意的“平安伞”。官官相护,权钱交易,拉帮结派,徇私舞弊,是一把令百姓憎恶的“腐败伞”。然而,作为遮阳避雨的工具,伞是有主见、有思想、有追求、有性格的。它的主见在于衷情于自己的功用和使命!它的思想和追求,在于它爱憎分明的鲜明立场和性格,作为被人差遣的使用工具,它对风雨、太阳一如既往的鄙视,视死如归的战斗。而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少,位尊位卑都可以用它来遮阳避雨,趋利避害。它最不情愿的是奴才用它给主人撑着权威、权位,它从心底里反抗这些狗仗人势的人和做法,不然,怎么会气歪了伞柄哪?!
粗糙,质朴的油纸伞,在铿锵的岁月里衰老了,油纸伞的作坊,修纸伞的匠人不在了。但是,它一生的秉性,在过往的步伐里,依然变换着靓丽的身姿,钢骨替换了竹身,复合材料替代了油纸,不论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也无论炎炎烈日,酷暑难耐, 举国上下,大江南北,男女老少无不在五颜六色的华盖下,繁衍着生生不息的爱情。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谁又是伞冠华盖的真正主人?!
驼背上的屋
文/王化理
刚到牧区时,看到最多的景物是:苍茫的天地间,隐现于灰色雾霭中的一座座白色建筑——有人告诉我,那就是哈萨克毡房,哈萨克语叫“宇”,也被誉为“白色宫殿”。
我暗自与高墙深院作对比,深感毡房实在是单薄了点儿。
那时,我时常看到:毡房要么出现在山坡上;一段时间,又从山坡上消失,出现在高地上;有时就像玩失踪似的,你怎么也找不到它们的影子。
有年冬天,我在大草原上行车两天,没见到一顶帐篷、一只羊、一匹马,甚至一个牧人,只发现了一两处矮泥屋和羊圈。它们在草原上,如同海面上的小斑点那么渺茫。走近泥巴屋,隔窗望去,牧人的生活用物被尘覆盖,草原任由红嘴鸦统领。那些长翅膀的,竟然漠视一群长手的,在羊圈矮墙下信步,享受着阳光的抚慰。甚至连老鼠也不怕突来的入侵者,在我们身边的草丛里肆无忌惮地打着群架。
不过也有盛大的场面。夏天时,到苏干湖上游玩,如凑巧,会遇上大事:牧群按照惯例,来到苏干湖畔的草地上,共度夏牧场的美好时光。这样的场面,实在令人怀念。牧人们像赶集似的,赶着羊群和驼队,从四周走来,进驻水草充足的牧场。他们扎毡房,做美食,穿新衣,安顿好羊群,走亲串户,互相走访,重逢的喜悦,就像凉快的夏风,吹拂着人们的心扉,也为青年们创造了约会的良机。转场像钟表里的齿轮,一年四季总是在自己的轨迹上准时赶路。
夏天一过,牧民们便行动起来,做搬往秋牧场和冬牧场的准备。他们在冬牧场里停留的时间最长。长的达半年,短的至少得待上四个月。每一次转场,就是一次远行,牧民们要到冷湖镇上买足过冬的茶叶、糖块、盐和火柴等物资。
转场前夕,牧人要到附近的草场上找回漫游的骆驼。骆驼对牧人来说,就是最忠实的朋友。这个在美洲大陆起源发育的物种,好像为了什么,从美洲大陆出发,越过白令海峡大陆架,到达中西亚荒漠,与这个地域上数千年的商人和牧人生死与共,甘做他们的帮手。牧人们夜半时分起床,拆卸毡房,将衣物家什分类包装打捆,一件件固定到驼背上,即使一捆柴火,也得搭载启运,带往下一个牧场。人们对骆驼总是抱以信赖和赞美的情怀,尤其对最后的那峰骆驼忍辱负重的品格赞不绝口。人们在形容任劳任怨的人时,总是拿骆驼打比喻:最后的骆驼驮得最多。
搬家的驼队一字形行进在天际之间。昂扬着头,迈着坚定整齐的步伐,还时不时屈伸着脖子,像水上花样表演一样,招人喜欢。羊群按体质状况分为羔羊群、怀孕母羊群和羯羊群,因群而采取不同的行进速度和照料要求,一边放牧,一边赶路,夜半时分,陆续到达宿营地。奔波了一天的牧羊人很晚才能聚集到一起,边喝茶、吃食品,边谈论所见所闻,消除疲劳。
我对毡房印象最深的,要算1999年元月的一次下乡调研。那时,牧民已进入定居时代。我和县委一位哈萨克族同志到苏干湖一个叫阿克塔木的牧村走访调研,在哈萨克的毡房里住了四五天,亲身体验了白色宫殿里的生活。
隆冬时节,苏干湖上冰雪覆盖,草原呈淡黄色。坐在车上,时常看到地平线上漫游着的羊群、骆群和几头牛。这些动物映在天边的蓝光里,天高物小,意味辽远苍凉。
走进牧场,就像进入了无限大的草坪。牧村里住着二十几户牧民,他们的土坯房和毡房搭建在草场边上,寥若晨星。大家相见握手问好,像许久未见面的兄弟姐妹,显得十分亲热,挂念和惦记的话语,就像酒瓶里的香槟,一打开话题就从心里涌了出来。
进到哈萨克毡房,浓郁的乡情扑面而来,年长主人和客人上席入座,长幼有序,围坐呈半圆。主人拿出包尔萨克(炸油果子)、烤锅盔、酥油、奶疙瘩等美食,有一位青年一手提壶,一手端脸盆,服务人们洗手。祝福是喝茶吃饭前必不可少的,客人中德高望重者为主人祈福,一般是“祝主人全家幸福,老人健康,儿勇敢,女聪慧”等,类似于贺年卡上的祝辞。一边喝着茶、吃着茶点一样的食品,调研便像拉家常一样开始了。几天里,我的直觉告诉我,即使多么中规中矩的调研,在这里就融为生活流。生活和工作,就像在红茶里加牛奶一样,既完美,又无法分清。
哈萨克是一个非常懂生活的民族。所到之家,主人按照传统,拿出食物,倒上奶茶,让你消除疲惫,然后工作上的事,则娓娓道来。不仅仅对待我们是这样,即是素不相识过路客人,也以同样的礼仪招待,因此,哈萨克草原上流传着“只要沿途有哈萨克,哪怕你走一年,也不用带一粒粮、一分钱”的歌谣。即使主人外出,他们的毡房从来不上锁。如果你在草原上行走得困了、饿了、渴了,你所走到的那座毡房里主人却不在家,只要你推开毡房门,自己动手烧茶,拿出食品,放心地喝好茶,吃饱肚子,留下一张小条,告诉主人造访者的姓名即可离开。若能附上一两句感谢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哈萨克朋友常常说:祖先的财富一半是留给客人的,尤其在太阳下山时放走了客人,这是最不能原谅的过错,即使跳进水中,也洗不清这个耻辱。良好的传统,才使哈萨克族一直保持一个没有乞丐的民族美誉。
晚饭时,邻居都要与客人相约到一个“大毡房”,也就是长辈的家中。这家主人早有准备,以手抓肉、抓饭和面食接待客人。晚饭后,主人向毡房中央的火炉里加足炭块,然后从靠着毡墙叠放的被褥摞上取下厚厚的驼毛被褥,一件件铺到毡上,毡房里立即形成了圆形的榻榻米,请客人就寝。虽然外面寒风凛冽,气温也在零下二三十度,屋中却温暖安逸,似乎感觉不到大野中有多么可怕。老阿妈晚上还要不停进出毡房,照料羊群,以防狼的偷袭,并时不时为炉中加炭块和牛粪。
那几夜,辽阔的大草原让我思绪万千,我总是在自问:为什么住在毡房里不但感到毡房并不单薄,而且感到很强大?现在看来,比单薄更可怕的是人内心的单薄。
旧井
文/邹汉明
旧井是配合着旧院子而活着的,仿佛一节站立的电池,那幽深的、呈圆柱形的水,就是电池里面的电。如果说,这旧式的庭院是一个气若游丝、即将枯萎的血肉之躯,那么,这嵌于地下深处的旧井,倒是一颗很光鲜的灵魂呢。旧井只略微地高出地面。它可以长久地波澜不兴。它的谦逊,让它历久弥新,不至于干涸。旧井是来老宅做见证的。
数百年间,它目睹了太多伤心的故事。它声音哽咽,几乎已经不会说话。它记得的,总是那个穿长衫、哼平仄的老主人———他用木盖将它盖住未久,就撒手人寰了。因这一次小小的遮盖,这个时代太多的长脚灰尘,就这样被挡在了旧井的外面。很幸运,在风诡云谲的时日,旧井保存了最后的尊严。同样地,非常的岁月,旧井还保住了一位端庄少妇的贞静贤淑。
旧井并不广为人知。推开木门,一条碎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依稀通向内室。转过一个门墙,有一个潦潦草草的墙角落;靠墙一边,有一丛葳蕤的细竹;有亭亭如盖的葡萄架;浓阴匝地的架子底下,有秋虫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就在那个不起眼的地方,旧井在焉。高于地表的井圈,绳痕累累,青苔生焉。略微呈紫红色的井圈,有了一层灯芯绒似的毛茸茸的质地。这是已逝的岁月附丽在旧物上的一个标记吧。
有一天,我怀着一颗陈旧的灵魂,踏入它的领地。我的本意是要打探庭院主人的生活,结果,脚步被老主人用过的旧井牵引过去。我抚摸着旧井竖起的领子,似乎看到了老主人那颗保存完好的老灵魂。是的,清晨冒着丝丝水汽的旧井,已经向我发出过邀请。于是,盖子被我小心地揭开,一刹那间,一汪清水(几乎是大清朝的水)扑上了蓝天———蓝天俯身屈就,听它无言絮叨。旧井是一面真正的镜子,要么深不见底,要么直见性命。旧井有如许的魅力,让蓝天甘心蜷缩起来,做一块蓝颜色的巧克力,彻头彻尾融化在它的里面。我担心我的脸也会融化在它的里面。我因此就没敢过多地临水照影。
作为一种靠近它的方法,我找来了一只木桶,拱形的提手上系上一条小麻绳,绳子一寸一寸地从我的手心里放出来。木桶垂至井中,直到“噗”的一声传上来,我的手和心都感觉到一份水的柔软了,于是手腕轻轻一折,小木桶像鹞子翻身,又是“噗”的一声,我知道,贪吃的木桶吃到大清朝满满的一木桶井水了。接着,一寸一寸地,将吃水的小木桶提上来,提上来……实在提不动了,麻绳扣在井圈的凹槽里,扣住井口,歇一会儿,再提。小木桶并不安分,在幽深而空洞的旧井里,左右晃动,不少井水又带着声响回到了旧井里,仿佛深刻的井水压根儿不愿面对肤浅的当代生活似的。费了如此这般的力气,木桶提出了旧井。
木桶里的水,仔细一瞧,只剩了半桶。手指一沾,透骨的清凉。舌头一辨,自有一股有别于尘世的水味。用井水抹一抹眼睛,我更好地感受到了水的本质。
井壁上,偶然还看到极细极嫩的草丝,袅袅娜娜的,像是旧井主人意味深长的呼吸。井壁是用小青砖搭架起来的,硬邦邦的走势,也极有规则,一直延续到井口,被一块凿空的井圈石喊来了一个严厉的收缩,并最终成就了我们心意中的这一口“井”。这正暗合了儒家“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的箴言。
多年以后,高大轩敞的深宅大院灰飞烟灭,独有这灵魂鲜洁的旧井,因为藏身在大地的腹腔,才得以保存完整。我因此觉得,中国的文化,正如这旧井以及旧井里的凛冽清水,几乎总以不为人知的方式,躲在颓败旧院的某个角落,一辈子休养生息,一辈子在等待一个重见天光的时日。
它们无言,但是鲜活,只要有心触动它们,它们就会站出来说话。它们不说时髦的话,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将发自一具完美躯体的肺腑,来自一个干干净净的灵魂。
姚家大院
文/张慧
清代至民国时期,南院门一带是非常繁华的商业区,许多达官贵人、商贾富豪都在此购置宅院,那阵势远远超过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平遥古镇。姚家大院便是坐落于其中的一户宅院。
其实,姚家大院最初的主人并不姓姚,具体是谁已经无从考证。后来,这座宅院被当时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姚文青买下,就是现在所看到的南院,后又续建了北院,南北院占地近两亩,可见当时的气派。南院为三进四合院(五开间),是内宅和待客之处;北院为三开间三进院落,是女眷休息和主人书房之地。南院建于清代咸丰年间,样式具有鲜明的明清建筑风格。北院续建于民国时期,出现了江南园林建筑回形花廊和北方窑洞相结合、西洋拱形窗户和东方手工木雕相映衬的特点,在中国建筑史上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顺着北侧的木梯拾阶而上,便来到主人的书房。当年主人姚文青曾和于右任、吴宓等文化名流在此议论国事,杯盏交错,谈笑风生。说话间,走出书房站在露天看台上,向北可眺望繁华的西大街,向南依稀望见巍巍秦岭,心情能不畅然?
姚文青不仅是一位有名的秦商(他的生意做到全国各地,远至东南亚),同时还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走进这所宅院,你便能感受到一种浓厚的文人情调。且不说假山嶙峋、花木扶疏的秀美,雕梁画栋、游廊曲折的典雅,青砖灰瓦、楹联匾额的厚重,这里的每一处建筑、每一片砖瓦无不在诉说着主人的意趣和情怀。姚文青书斋题名为“吟风叙雨轩”,使我想起“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副有名的对联。姚先生是否化用其“读书不忘救国”之意?我也只能揣测。但是姚文青先生对家国的热爱之情确是不一般的。解放后,他将全国各地十七处房产和所有商铺全部捐给国家,只留下芦荡巷这座宅院颐养天年。抗美援朝时期,他又向国家捐赠了八百两黄金,爱国之情可见一斑。
这座被姚老先生留下来养老的宅院最终也难逃厄运。文革时期,姚家大院也像其他的深宅大院一样被抄家、洗劫一空。当时红卫兵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吃住一个礼拜,抄家可谓彻彻底底,就连花廊梁柱间的木雕几乎全被拆下来烤火取暖,墙上的砖雕也全被砸掉。“黛玉葬花”、“夜战马超”、“空城计”、“三英战吕布”等木雕、墙雕上的传统经典图案现在也只能想象而无缘目睹了。姚家大院第二次遭遇毁坏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正逢城市改造大拆大建时期,许多民宅都被拆毁,姚家大院就是第一批被拆毁的古居民宅。当时所幸只拆了半个宅院,当然这里有个中原委,才使它能有部分保存。而西安其他的名居古宅却没有这么好的命运,西大街以南至城墙根这一片被拆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姚家大院这座古院孤零零地坚守着它的风烛残年。直到2007年,新的国家文物保护法颁布后,一批古旧民宅才得到了抢救性保护修缮。姚家大院的房舍得到了加固,花廊按照原样重新修建,经过这次整修,曾经衰败的老宅院落终于复现出原有的古朴风貌。
修缮后的姚家大院因为没有供暖设施,再加上地势东高西低,常年积水难以排出造成屋内潮湿使人无法居住,这个院子就多年被闲置了下来。古话说,人养屋屋养人,没人居住的房屋日子久了就会出现问题,这成了房屋现在主人姚云郎先生的心病。姚云郎最大的心愿就是把祖辈留下来的这座宅院保护好。他告诉我,姚家大院不只是一处私人民宅,它更是国家重要的文化遗产。它不属于个人,它属于整个中华民族。它里面承载了秦商的历史、文化的印记,需要有人去挖掘和传递。令人欣喜的是,姚家大院现在已是西安于右任故居纪念馆的文化接待处,同时也成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红拳文化研究会的活动场地,院子里新添了很多古玩家具,和这所宅院极其协调。这座院子也不再寂寞,经常有三五成群的人来往此地,品茶会友,切磋技艺,给这座院子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山丹丹花开
文/杜鹏霄
车一拐,从金堆城专用公路上到了一条村际小路,惊得几只花喜鹊仓皇间扑拉拉遁入林间。显然,这条路比起专用公路来说,要窄得多,用眼尺量开去,只容一辆车进出,迎面来辆车,就得把一辆停在稍宽的路边错过车身,才能继续前行。小路一边,是一条滚滚流淌的河水,河水虽说不大,可是浪花飞溅,涛声不绝,河里布满青中泛白的大小石头,几位农人在石头堆中翻捡着,堆在岸边,小山似的,不知所用。另一边,是一片绿茵茵的庄稼地,那正吐着缨子的玉米,似一道青纱帐,从我们身边,顺着山势,向着遥远的山中撒去。仔细看了,那地里还夹杂着青豆角,毛豆子,南瓜蔓,还有时令青菜。一股山风吹来,直将这绿茵茵的青纱帐吹得绿浪翻滚,绿浪过去,又闻得一股馨香夹杂着沁人肺腑的花香,我们似觉进到一个丰收的川道中,一个花的峡谷里。视线越过车窗,向着高远的天际看去,却见两道山脉,巍巍乎立于左右,蓊郁的林木花草,扑天盖地,起起伏伏,曲曲环绕,直把欢快流淌的小河,装点得翠绿葱茏。
车在一农人家前停了下来,为的是打尖歇脚,也为的是进山问路。农家人住在半山坡上,一坡绿树,拥簇着三间平房,房前种着几样时令菜蔬,什么西红柿,大青菜,小葱;院中停放着一辆农用三轮车,主人正在忙着修检,以备来日启用。祖孙三代全坐在门前平坦的场院上,闲话家常里短。见我们进来,都以惊异的神色看着,不知我们所来何事。我们打了问信,道了安好,问这叫什么村,住有多少户人家。这家人这才露出一脸笑容。原来这村名叫源头村,隶属于华县的一个小村子,约有二百多户人家,在小河两边,从源头到山口,散乱地排列而出。
我恍然大悟,我们是无意间闯进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来了。这条沟名叫罗敷峪,河为罗敷河,源头便是罗敷河的源头。定神一想,明白此地为秦岭腹地,翻过老爷岭,便是秦岭南坡,我们所处的方位,正在老爷岭北麓,也是秦岭北麓,沿着这条河水继续前行,即是罗敷河的分水岭,那从秦岭山头涌出的泉水,一边流向北坡,一边流向南坡。北坡的罗敷河汇入滚滚的渭河当中,归入滔滔的黄河;南坡的水,流向滔滔的汉江,融入滚滚长江,汇入东海。水出同源,流径不同,北流的,弯曲在莽莽的黄土高原,伴随着漫天的信天游;南淌的,穿越崇山峻岭,聆听着江河船夫曲,一南一北,一高亢一雄浑,两种天地。秦岭山中源头有几多,仅以有限的地理知识所得,有嘉陵江源头,灞河源头,沣水源头,黑河源头,再就是这罗敷河之源头了。而水分两处的,不过一两处之多,所以常常令人向而往之,神追心慕。
一株山花,开在农人的庄稼地边,那粉红的花朵,点缀着几处黑色的斑点,宛若蝴蝶,飞舞在绿草丛中,微风吹来,蝶翅轻轻舞动,伴随着绿叶摇曳,更显得花的灵动。花是什么花,开得这般鲜艳?主人淡然一笑,那花名叫山丹丹,在罗敷峪中,到处都能看到。我恍然如梦,此花莫不是歌中常唱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那个山丹丹?主人又笑了,秦岭山中的山丹丹,不似陕北高原的山丹丹,株小花小,而这里的株高花大,色鲜艳味芬芳。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山丹丹,当下被这花的美丽陶醉了巅狂了,便取出相机来,将这美丽留在记忆,永不散灭。正拍着,主人说,对面那家院子中,开着一堆山丹丹,灿如云霞,在那里,你会看到开在家中的山丹丹会比山崖边上的更有一番艳丽!
主人指着的地方,一座小桥飞架小河西东,越过潺潺的溪流,便见那绿树掩映之下,几户人家,灰墙红瓦,花狗撒欢,主人正在劈柴备炊。辞了这家主人,我们从桥上漫步而过,造访那户人家。这户人家更有一番美景,一条溪流,两尺宽窄,从院落东边,潺潺而过,汇入罗敷河中;一片玉米地,包谷吐缨,叶子阔大肥绿,谷穗迎风招展,就在场院前边;院落当中,晒着两摊豆角,豆壳炸裂,豆子掉在场院地上,光洁澄亮;紧挨豆角边上,一畦蔬菜,笔直的小葱,缠绕的豇豆,青黄相间的西红柿,青中泛白的卷心菜,枚不胜数,长势正旺。菜地边缘,果然开着一丛山丹丹,那红如烟霞的花朵,在暮色沉沉中轻轻摇曳,似在举手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此家主人姓刘,世代住在河边,以林为伴,以山为家,根子牢牢扎在源头的沃土之中。老刘对山中农产品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源头村以种植玉米为主,土豆更是特产,农副产品有木耳,蘑菇,核桃柿子等等,以前虽有小麦耕种历史,但因产量太低很少有人施种。玉米三月中旬下种,八月中旬收割,历时五个月之久,较之关中平原的来味道香甜,油性厚重,耐人寻味,深得山外人的厚爱。而这里出产的土豆,更是出粉率高,味道甘甜,远比其他地方的土豆备受欢迎。
一九八四年,这里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山洪,山洪所到之处,人畜为之毙命,房屋为之倒塌,给源头村民众带来了巨大灾难。洪水来临时,水浸房中一米多高,险些将家园夷为平地,所幸的是,洪水不长时间退了下去,否则,那场水害带来的,不仅仅是财产的损失了。近年来,政府对罗敷河小流域进行了治理,砌了防洪堤,所有走人的地方架起了水泥桥,人畜方便,村委会还把预防自然灾害落实到每家住户主人头上,并确定了灾害到来时的预警信号,以锣声为号,适时转移,了无危害之虞,生活殷实,人心安定。
暮色向晚。我们打道回府,拜谢了老刘,向外走去,蓦然抬头,看到两棵椿树之间,横架着一根木杠,上边吊着一架枯黑了的玉米皮,再次问得主人,原来秋收季节,收回的玉米需要剥皮晾晒,老刘便搭了高架,将那玉米垒成高塔,挂在架上,风吹日晒,慢慢干枯,慢慢食用。玉米吃完,残留半架发黑的玉米皮,迎风荡悠。源头村中,不唯老刘一家,户户都有此物,他们架起来的并不是金灿灿的玉米棒,而是家家的辛勤劳作,丰收硕果!秋收季节,金黄的玉米塔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再加上堆积如山的土豆,更是一幅美丽的丰收图景。再看老刘院前另一边,两棵杜仲树间,一堆山丹丹花开的上方,也搭着一个玉米架,不难想象,秋收季节,源头村该有多少美景,让人目不暇接。见此情景,我不由得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畅想:这哪里是玉米塔架,分明是源头村人的丰收台,这哪里是山丹丹花开香十里,分明绽放着源头村人的幸福花朵!又一个秋收季节将要来临了,在这高架之下,源头村人必将再唱一出丰收歌,演绎一本幸福戏! 但愿我的畅想,化作一道美丽的梦,梦圆时分,源头村山丹丹花开,玉米成金。
两个橘子
文/龙滟竹
从前,在一户富裕人家里有两个大橘子。一个非常忧郁,另一个却很阳光、开朗。
一天,它俩听到主人不久就会吃掉它们。忧郁的那个橘子非常害怕,还不时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呀!”而那个开朗的橘子不以为然,继续快活地玩耍着。忧郁的橘子奇怪地问:“你怎么还这么开心呢?”开朗的橘子淡定地回答:“我的生命可能不多了,所以我要在这期间尽情玩耍,并完成我的理想。”它又高兴地说了一句:“别难过,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的嘛。”忧郁的橘子听了更加伤心,它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
过了几天,主人准备吃橘子了。主人走到橘子前,立刻就把忧郁的橘子扔了,因为橘子已经长霉、腐烂。而开朗的橘子呢!还是那样光滑、美观。主人舍不得吃它,就叫画家给它画了一幅画,画面精致、美观、光滑、朴素。最后,主人满足地吃下了橘子,橘子也满足、幸福地结束了它的人生。
直到现在,那幅画还完整地保留在博物馆里。
孔府的魅力
文/周军
相较孔庙,孔府更可爱、更亲切。孔庙是高高在上的,气象庄严,是神居。孔府才是世间的,裹着烟火,是人处。像一个童子伴着主人,身子缩着,谨小慎微。
然而相对于一般人家,这孔府仍是堂皇的,望之俨然。“圣府”的名号,谁能当得?再看黑漆大门两边金字对联: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纪晓岚这个才子在这里卖弄了一点小聪明:富贵的富字没有上面一点,寓意富贵无头;文章的章字一竖向上直出,意谓文章通天。
自汉开始,历代加封,孔子被誉为素王,万世文官祖,百代帝王师。他的后代也被封为衍圣公世代荫袭。历史如过眼云烟,他们却如这云烟中的山岳,巍然屹立。
因孔子发端的儒家,已经浸入这个民族的血脉,成为这个民族的思想基因。
康熙雍正乾隆,都曾拜谒孔庙。特别是乾隆,漫长的一生来了数次,修整祭拜加封。规模最大的一次修整,就是在乾隆年间。康熙,一代圣主,就连孔庙的古柏都牵动着他的思绪,特意加以吟咏。正是儒家文化以其博大深沉、雍容富赡的风采,征服了帝王将相。
以儒家文化为主流的中华文明,不但从未被任何一个外来文化所征服,而且以它无与伦比的温柔与包容,把外来者揽入怀中,终归融为一体。像母亲拥抱了儿女。这不是征服,这是感化,这是爱的感化;这不是炫耀,这是精诚,至诚如神,可动天地。这份海纳百川的阔大胸襟,是其他文化少有的气象。因此,中华民族虽然历经坎坷,饱经忧患,跌跌撞撞,忍辱负重。但中华文明从未断裂,从未失落,而是越加浩瀚奔涌,异彩纷呈。
中华文明就是一条大河,历尽千难万险,吸收千支万缕,由弱小而浩瀚,终至奔涌入海。它坚韧,它雄壮,它浑厚,它温柔。它与时俱进,它宽容深沉,它历久弥新,它刚健柔韧。
孔府的建筑并不出色,相较其他一些官宦人家甚至可称得上寒碜。前庭,官署,后院。青砖蓝瓦,庭院深深,但并不盛气凌人。“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如同圣人。大道是平常的,是和暖的,是亲切的。典型的北方四合院,一方方青砖院落连环相套。巷道,弄堂,天井,花园,让人于历史的深邃之中,又觉出一些淡淡的烟火气息。
屋内陈设如旧,床帐,桌椅,写字的笔墨,待客的茶具,似乎他的主人,刚刚离开,只是出去逛逛,或是会客了。
时光似乎从来没有走动。琅琅的书声似乎仍在回荡。只是锈蚀的砖瓦和衰草,悄悄告诉我们:他们的主人走到了历史的深处。
相比王宫的奢华,它是素朴的;相较山西大院繁杂的砖木雕饰,它是简淡的。如素面朝天的女子,姗姗走着,没有一点声息。
重重院落后面,就是后花园。依然是灰褐的青砖色调,像农家的布衣,像村里染的土布,像田野上盛开的蓝花花。草木繁茂,虫鸣声声。假山怪石,池台楼阁。惹人的依然是树。那苍劲的古老的树,那高大的蓊郁的树,那从容的茁壮的树,才是真正的主人。
这就是孔府,孔府就在这里——山东曲阜。即使亿万年,它依然在这里,就像一双温暖的手,一手拥着孔庙,一手拉着孔林。而它身后,依偎着的,是960多万平方公里的绵袤国土。
书包的自述
文/李承晋
我是一个漂亮实用的双肩书包,正面是淡蓝色的,上面还有只卡通小熊的图案,这是我的脸,你一眼就能认出我。除了脸,我周身都是黑色的,宽而厚的两条背带是我的双臂,就是他牵着小主人每天高兴地奔向学校。我的身体分三层,两侧还各有一个大耳朵,不但精美,还能放置水杯、学生卡等,我是学生们的忠实朋友。
我的能耐可大了,身体的第一层可以装下小主人所有的课本、作业,第二层是放学习用具的,比如文具盒、剪刀、胶带,第三层可以放小主人脱下的衣服,所以你别看我个子小,其实本领可不小。小主人可喜欢我了,随时把我背在身上,每天我们都形影不离。
到了学校,我特别高兴,因为又能见到许多好朋友,他们长得跟我差不多,只是身上的衣服五颜六色,我们躺在书桌里静静地听老师传授知识,老师用心血浇灌着我们,我们的肚子也变得越来越大,明白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陪伴着小主人一起成长。
我有几个好朋友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原来是小主人不爱惜他们,到了操场,随意往地上一放,主人就踢球去了,他们几个在灰灰的地上眼睛都睁不开,身上也粘了一层灰。我想告诉小主人们,我们是好朋友,请你像爱惜自己一样爱惜我们,让我们干净、整洁地陪着你。
谁的本领大
文/万休彤
夜深了,寂静的夜晚显得很神秘,小主人已经早早地上床睡觉了。但书包里的学习用品们却讨论开了,显得热闹非凡。原来,学习用品们正在评选谁是本领最大的学习用品呢!
只见1号选手铅笔小姐快速走上台,自信满满地说:“我可以帮助小主人写作业,小主人每次写作业都会用到我。如果没有我,小主人就不能完成作业了。我的本领是最大的!”2号选手橡皮弟弟迫不及待地冲上台说:“我的本领才是最大的!我可以把错别字擦掉,小主人经常写错别字,如果没有我,那些错别字由谁来清除呢?”橡皮弟弟也毫不示弱。
直尺先生还不等橡皮弟弟说完就奔上台,把橡皮弟弟挤下了台。“你们的本领都没有我大,我既可以帮助小主人画直线,又可以帮助小主人画波浪线。还可以测距离。小主人用到我的地方可多了。”直尺先生再也等不及了。
在大家激烈的争吵声中,裁判——德高望重的课本爷爷说话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你们的表现都不错,都有自己的本领,小主人少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位都不行。我们只有坚守自己的本分,帮助小主人,小主人才能好好学习,不断进步!”大家听了,异口同声地说:“课本爷爷,我们知错了,您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帮助小主人的。”
钢笔
文/刘宸玮
我是一支钢笔,我的外套是一个变形金刚的图案,变形金刚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闪着蓝光的大眼睛,身上穿着铠甲,胸口藏着一颗会发光的模块。
我和我的小主人是好朋友,我也是他的小助手,每当他上学时,我就随着他到课堂上,他拧开我的腰,我用肚子里的笔尖帮小主人记笔记,做作业,当我在纸上写字时,墨水就顺畅地流出来。我这个威武的变形金刚不吃饭不喝水,只喝点墨水就行了。
小主人很爱护我,每天晚上都要用抹布来给我擦洗身子,无论春夏秋冬,我都随小主人风里来,雨里去,随小主人哭,陪小主人笑,是小主人忠实的朋友、得力的助手。相信我的小主人,在我这个变形金刚的助力下,一定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旅行日记
文/迟占勇
我是一箱纯牛奶,今天,我被主人——某位小学校长,送到了教育局长家中,当然,主人拿没拿别的给局长,我就不得而知了。主人唯唯诺诺地走了,留下了我,尴尬地站在一堆包装豪华的礼品中,不知所措,我若有脸,会很红的。
果然,第二天,局长夫人就说,家中牛奶多了,把这箱奶给孩子他表叔吧,他的老妈病了,在医院呢。
孩子表叔在乡下。
我于是来到了乡下那家医院,在这里,我就很显眼了,身边那些东西,没一个和我能比的。老太太对儿子说,她不舍得喝,让儿子送给城里那位校长去。儿子的儿子,老太太的孙子,要到城里上小学,咋也得去看看校长。
于是,我又毫发未损地回到城里,来到了校长家,哈哈,原来就是我的主人家啊!我想笑了,如果有嘴的话。
乡下男人唯唯诺诺地退出校长家门。
家还是老样子,我想,主人肯定认不出我啊,我们这款包装一样的。
没想到,主人的太太看了看我,对主人喊了一声:“真有趣儿!这不是咱们送出的那箱奶吗?”我和主人都很吃惊,她咋知道的?女人说:“你看,咱们女儿当时在上面画了一个小牛呢。这不是吗?”主人一看,也笑了:“可真的是呢。”
我借着身边镜子一瞅:在纸箱的商标上面,果然画有两个小小的牛犄角。
竹庐主人小记
文/李桅
竹庐主人者,西充国姚君德淳也,业界称之德公也。
何名西充国者,盖其地措果州南充之西也,若潼南措潼川府之南也。其地因诳楚存汉之纪信而得“忠义之邦”之美誉。若夫谯周全国之功,表老民主兴澜,江震红色革命数者,皆是风之影响也!
戊子夏,汶川难后,主人与余等同之雅州抗震救灾及灾后重建,职汉源县委常委。汉源,吾辈汉族之源乎?其时,主人四十有五,正县处职级数十载,书法界名声显赫,亦毅然赴之,盖续其国风矣!
西充国史上,自古崇教尚学,多持耕读传家,文脉源远流长,儒佛名家辈出。若夫盛唐圭峰禅师大成华严五祖,明季尚书马氏父子被尊文宗,宋朝何氏夫妇首书莲花妙经,当代书画名家成权蜚声国际,时下诗坛小许新创打工诗派,等等。故主人之友人称其“好古博雅之士也,藏书颇丰,汗牛充栋”,成名书家,刊帖数册,小楷布于广众。噫!主人亦续其国风矣!
主人原号百衲馆主,然为生计,鬻衣市籍,遑敢再称矣?噫!文人若此,时势使然乎?主人迁蜀都东郊三圣乡幸福梅林旁,于房顶植翠竹数盆,遂署竹庐主人。竹者,君子也。历代文人雅士莫不好之。主人亦然。
西蜀竹多,遍野茂生,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皆种之。近视主人春节期间于老家所摄之景,竹庐俨然。思节前于主人舍中言,盖竹庐已开工建造矣?古有杜子茅屋草堂,今有主人衲馆竹庐。竹者,草本也。主人亦今世杜子乎?主人于梅林旁署竹庐,此合“品超梅上,格于竹间”意耶?亦合“青梅竹马”意耶?
竹者,虚心高节也。此亦主人性情之所寓也!竹者,个也。主人善书,其艺虽秉承庭训,效法有序,然亦个性特独,亦承竹之性也!竹者,从水也。主人本有腾达之机,然惟求书艺精进,大隐于市,亦承竹之性也!
主人常讥时下诸多书者,欲书某字,现查词典。其意盖书者若画者,亦当意在笔先,成竹在胸,始可落墨也。唐盛竹枝词,为刘郎等采巴渝民歌编之。西充国亦巴地也,亦主人之故地也。
今春,余欲付梓拙着,请主人题签。主人欣然提笔。今无以谢之,特撰此小记,以记主人些许行状。然终若青青翠竹之细枝末节,不及其青也,亦无以纪其年也。
俗传终竹一生,数十载始华,结籽而亡。竹籽再生,若凤凰涅磐耶?及此,二木期主人书艺如竹苞剧长矣,其势如破竹急开矣,庐前修竹如林矣!若此,主人庐中群贤定毕至如归,庐外林中竹定早报平安矣!
壬辰正月十八日晚,东川二木于西蜀西岭雪山下花水湾,时雨雪霏霏。
雪与火
文/牧风
雪非雪。
雪是一只羽衣如白云般的公鸡。
火亦非火。
火是一只身披红霞般羽衣的雄鸡。
雪与火相邻而居。雪的主人名叫党智,火的主人名叫仲生。党智与仲生是村中一起玩大的伙伴,投心对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俩家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究其原因,竟出自雪与火这两只公鸡身上。
仲生是我的朋友,人是好人,就是有个好显摆的毛病,无论什么事,只要在他强于别人的时候,便豪不隐藏地大呼小叫。为此,很多人都对他产生了不满。我却喜欢他率直的性格,闲暇时经常去他家里玩。他家中饲养着鸡鸭鹅狗,很是热闹。我最喜欢的是那只我叫作火的公鸡。每当清晨、日出之间,火都会站在高墙之上,身披着万道霞光,引亢高歌。此情此景,火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想。于此同时,火的邻居,那只叫雪的公鸡也站在院中的高处,边歌边舞。唱的虽不如火的高亢,低回婉转间也多出了些许的缠绵,舞的少了些火的热情。行动间凸显出了如鹤般的飘逸,别有一番意境。在我眼里,雪与火难分伯仲。
这样的美妙景象持续的时间没多久,便被随后发生的事情打破了。
后来,我看到的场面,多是雪与火在捉对厮杀。
雪与火的战争,是雪挑起的。火,是在妻妾多次遭到了平日里自己视为兄弟的雪的性骚扰后,奋起反击的。它们之间的这场战争,在一段时间里成了村子里人们一道必不可少的娱乐快餐。每次开战,围观的人们都在使劲地狂呼呐喊。为激战双方加油鼓劲。双方的主人亦是如此。战斗的结果总是以雪的失败而结束。火的主人仲生每当这时,便欢呼雀跃,毫不体会雪的主人——党智的感受。有时甚至当众取笑人家。让人觉得取得胜利的不是那只公鸡,而是他仲生本人。这让战败方的主人党智,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久而久之,俩家的关系便比不得先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一日,突发奇想。想将雪与火的战斗场面记录下来,放到网上去。便驱车赶往乡下仲生家。走进仲生家的院子,迎接我的不是以往的鸡鸣犬吠,整座庭院比起往日寂静了许多,房门上着锁,我来时给他们打去电话,知道他们在田里干活,很快便会回来,我在院子里找了个阴凉处坐了下来,几只母鸡在栅栏边静静的觅食,没有发现火的身影。栅栏的一角处有只红色的小鸡被卡在那里,看上去十分落迫的样子。我好奇地走到了它的近前,听到我的脚步声,它忽然睁开双眼,警惕地盯视着我,从它充满仇恨和无奈的眼神中,我认出了它就是火。不知为何,火会落到如此田地。我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着它:发现火的利剑般的喙被齐齐地剪断了;如钩的脚趾也已被拔掉;如盾的双翅如同一件瘦窄的马夹,紧紧的贴在双肋上。
我猜想不到,短短的几十天里,在火的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可怕的事情,使昔日的战斗英雄变成了阶下囚。
“火,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仲生无言。
仲生的妻子说:“兄弟,你不知道,东院的党智当上村长了……”
寂寞的钱
文/晓晓
我是钱,在中国,我又叫人民币。
我喜欢热闹,哪里热闹,我就去哪里,有了我,热闹才会加倍和翻番,才会更热闹。因为有了我,才有了繁荣昌盛、灯红酒绿、享受生活等说法。人们号称,有了我,就有了一切。事实也的确如此。你看那街边要饭的乞丐,一旦有了我,美食、华服、豪车、美女、华厦全都涌向他,绝对的天壤之别。也因此,对我的追逐和痴迷是当下人们最热衷于做的事,甚至宁愿把亲情、爱情、良心、道德、廉耻等等抛到脑后。
可我也有憋屈的时候,比如现在。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小官把我塞在一条香烟里,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我现在的主人家,装作无意地丢在了桌子上。他前脚一走,主人就迫不及待老练地拆开,把我平整好,关进了卧室的床底。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就是我安家落户了,而且是长久地生了根般的驻扎。
其实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些兄弟姐妹在安息着了。他们说,主人非常谨慎,连卧室的窗帘都没拉开过,他害怕我们曝光。如果曝光,就是他官场生涯的终结,甚至是人生之路的终止。他曾思考过,以另外的方式来安顿我们,可报纸网络上太多的露馅新闻让他断了一个又一个念头,最终,他认为最稳妥安全的方式就是我们所在的床底。
我开始上霉了,浑身像生了癞疮一样,长毛,长斑,奇庠难奈。被死死捆缚的手脚,连抓庠都做不到,始终无法通畅的呼吸,更是憋闷异常。人啊,你造就了我,就是让我受这样的罪吗?这不是我的风范呀。
接二连三地,又有新伙伴加入进来。那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刻,可以趁机会透一口气,目睹一下主人的风采,也算是与外部世界的亲近。其它的我没在意,主人那一双眼睛在接触我们的一瞬间,发出蓝幽幽的光来,像极了饿狼,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新伙伴会带来新鲜或不新鲜的故事。有的像老鼠一样藏身过天花板的,有的像贼一样躲在墙壁中的,有的埋身于花盆里的,有的深埋在树根地下的;有的在麻将桌上你推我让换主人,有的借助于小小的卡片巧妙换位的,有的身裹它物暗渡陈仓的,有的变身古董字画登堂入室的,有的巧立名目抵达终点的;有为求财而来,有为升迁而来,有为工程承包,有为占用资源,有为乌纱盖顶;不一而足,花样百出,比舞台上精彩多多。
最让我好奇的,是一个古稀老人,冤屈了几十年,为求平反昭雪,怀揣鸡屁眼里抠出来的一千块钱,以求主人做主。钱是收了,那冤伸张了没有?
主人有失眠症,但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呼噜如山,一夜到亮。痛苦死我们了,坐牢也不安心安宁。
可恨的是,收钱之日,就是主人和老婆亲热之时,亢奋的程度,令老婆深感意外和感动。更多时候,是主人与各种各样女人在床上表演。做人真好哇,钱为什么就不分性别呢?恨不能以死换一夕之欢,此生也值了。
经常有搞笑的情节,会让我们忍俊不禁。面对不同女人要求买这买那的愿望,主人总信誓旦旦说,没问题,但现在手头紧,过段时间再说。我的爷呀,你也太会演戏了,你床底下的我们是要多少有多少,紧你个大头鬼。
唉!这样的日子会是多久?这真的是生不如死啊,枉为钱生。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自我选择的机会,我别无它求,唯愿走出床底,到阳光下当一回能见天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