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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的沫
文/魏新
冬天的早晨,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赖在被窝里不起床。比这还幸福的,只能是起床后去喝一碗甜沫了。
喝甜沫,我通常去回民小区南大寺那里。南大寺对门有三家卖甜沫的,并排挨着,路口那家卖得最快,其次是中间那家,两家都卖完了,最里面第三家的生意才开始火爆。
这三家我都喝过无数次,配料和口感略有差异,却不分上下。第一家卖得快的原因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卖得早,而且卖得少。卖甜沫的老两口每天推着一个小车过来,车上放着一锅甜沫,卖完就收摊,毫不迟疑。这时你若问:"还有甜沫吗?"老太太不会直接回答,而是一脸为你遗憾的样子,摇着头说:"喝不上咧……"让你觉得胃里悔出酸水,唉,怎么就不能早起点呢?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喝第二家或第三家。
这家老太太还有一个绝技,就是吆喝。她的吆喝没有前缀,也没有后延,只有一个干净利落的"沫"字,通过一口丹田之气,猛地从嘴里吐出来,又猛地收回去,让人猝不及防,路过的人不小心还会吓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转过头看,这名老太太已经拿着勺子,若无其事地搅甜沫了,仿佛刚才那一嗓子与自己毫无瓜葛。
甜沫这种盛行于济南的吃法,本地人向外地朋友介绍时往往会说:"虽叫甜沫,其实是咸的。"把甜和咸对立起来,去强调特色,试图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事实上,咸并非甜沫的精髓,甜沫虽咸,好的甜沫喝完之后,给人的回味却是甜的。
甜沫的名字由来,有多种说法。最被人接受的说法是因为甜沫主体虽为小米面,但辅料众多,如红豆、碎粉条、蔬菜、炸豆腐丁,卖家做好后,会问顾客再添点什么,济南方言为"添么儿?"谐音误传,就成了甜沫。
山东评书大家刘延广先生同意这种说法,他回忆小时候,甜沫在老济南的天桥下卖,顾客多是出大力的人,每顿饭都要撑时候,甜沫里要多添点"么儿"才受欢迎。
现如今,甜沫里已经不能半自助地加"么儿"了,但该有的"么儿"基本都有,至少这三家"么儿"都比较全。不过,他们的名气似乎没有济南的"甜沫唐"要大,那是一家老店,据说最为正宗,我倒觉得那里的胡椒粉放得偏多,口味偏重,或许传统饮食的口味本身就重,尤其是百姓吃法,清淡了会被觉得寡然无味吧。
济南的大小饭店里也有不少可以吃到甜沫的地方,尤其是传统或者仿传统的鲁菜馆,说句公道话,甜沫的味道都还可以。就连满街都是的金德利,甜沫也不算太差,细品起来,有时葱花炝锅的焦糊味还是挺出彩的。
于是,大冷天,哆哆嗦嗦坐在地摊上,吭哧吭哧吃着牛肉烧饼,吸溜吸溜喝着甜沫,整个人瞬间就身心愉悦起来了。幸运一点,还有各种故事可以听。比方说,我遇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哥,光头,端着一碗甜沫,横着过来,坐下后,就开始打手机,声音很大,在给对方说这么一件事,大概意思是政策有了重大调整,而他马上就要成为济南地区的负责人,但由于背上有纹身,还在接受组织部的考查,"如果你想在这里找个岗位上班,我可以帮你运作。"
事实上,如果这位大哥不准备骗钱的话,我甚至觉得应该支持他的工作,至少,他的话给予了别人短暂的生活信心。虽然是那么短暂,但至少会在一瞬间温暖那些冰冷的绝望,就像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沫,从嘴中流入胃肠,过很久,才会凉。
感受幸福
文/朱文杰
如果我们把生活当成一首歌,唱着过日子,那么在我们心灵的天空里翱翔的是幸福和快乐。
如果我们把阳光当成自己的生命之弦,那么人生就是一支明朗的乐曲,旋律中自然飘逸着花之梦的畅想。
如果我们总是用一双欣赏的眼睛看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充满流光溢彩的美丽,而一颗漂浮在美丽之海的心灵自然也会荡漾着幸福的波浪。
幸福往往不是来自那种坐在过山车上翻滚时激荡身心的疯狂,更不是来自狂赌时心灵的亢奋和烂醉时灵魂的麻木。幸福是来自希望的春雨对心田的无声滋润,是来自梦想的种子在阳光下枝叶和花瓣的自由伸展,是来自心灵在成功果实的馨香中的陶醉。
幸福不是来自精明之人对鸡毛蒜皮小事的斤斤计较,也不是来自对曾伤害过自己的人或事的耿耿于怀。幸福是来自一个人像大海一样宽广的襟怀,是来自一个人像大自然一样能容纳万物的心灵,是来自一个人永远对生命的岁月怀着感恩之情的心态。
一颗充满幸福的心灵如同一串挂在人生岁月里的风铃,不管是何方的来风,都能让她奏出一串和谐美妙的音乐。
一颗充满幸福的心灵如同一条流消在生活里的小溪,她载着自己蔚蓝色的梦想,平静地流向远方,她让自己心中的歌无声地开放在两岸的绿叶和花朵上。
一颗充满幸福的心灵如同一颗能够享受生命岁月的大树,她在狂风中歌唱,在月光下享受夜色里的那份宁静,她尽情地绽开枝叶是为了能更多地拥抱阳光,她巍然耸立是为了享受生命的那份尊严。
有时,你会发现,幸福有着和落叶一样的面孔:绿中泛黄,黄中带绿,你若以好心情看它,似一枝坠满露珠的莲花,若以坏心情看它,却又似一朵干枯的七里香。
幸福是我们的邻人、亲人和朋友。幸福常常无香,如同翻了许多遍的书页,因为沉浸了太久,有时反而被我们理所当然地淡忘了,它会静悄悄地陪伴着我们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快乐的瞬间。
那时,不要再绕开阳光走
文/晨开
想起你,像手指滑过河流,滴滴落落都是流淌的忧伤。
第一次见你,我站在海棠树下拍阳光。长椭圆形的嫩叶,若幼兔的耳朵,几片几片的沿着一个小茎枝辐散开,耳鬓撕磨、你推我搡的样子,簇生在顶端的花粒,一朵也没有开,一点一点娇柔摇荡在风里,似伊人眉间一点朱砂。我拍的是叶花交错的缝隙里流动的阳光。暖暖的,无限好。
也就是一个转身我看到了你。
夕阳还在那堵高高墙头的上方,长长短短的光线晃了我的眼,我埋下眸光,看到了墙根下小小的你。怎么描述当时的你呢?一些影像也像那长长短短的光线淹没在西山后,记不清晰了。只记得你当时穿着很宽大的深蓝色棉袄,看不出新旧,晃晃荡荡的挂在你的小身板上。红色的小背包,后面的图案是喜洋洋和灰太狼,可惜白色的喜洋洋在你的小背包上颜色已然和灰太狼的颜色差不多。你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垂着,不知道再看地上的什么。我一时兴起对着你拍了张照片,咔嚓声惊动了你,你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我又迅速拍了一张。你黑黑亮亮的眼睛,像颤动在花瓣上的晨露,带着摇曳的惊恐。我正想叫住你,你却一转头迅速跑开了。
后来的几天,我经常在傍晚到海棠树下去。每次都能看到你沿着墙跟走来,走进我的视线,瞥到我,就加速沿着墙跟跑走。太阳被墙头切下一片金灿灿,绕过墙跟的暗影,温暖一派花木扶疏。我以为你怕见到人,才不敢走在阳光里,所以后来,我就不再站在能让你看到我的海棠树下看你。因为我就住在你经过的那堵墙里面二楼的房子里,我推开窗,可以看到海棠,也可以看到走在墙跟的你,你却看不到我,因为你从不仰起头。
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我透过我的窗,看到到你在斜晖铺撒的路上,却始终绕开阳光走。你走在太阳的影子里,那阴沉沉的墙跟,我不知道那角落里会不会有倔强的二月兰细数你的脚步。你像一只倦懒的流浪猫,看不到春暖花开。好像只有那么一次,你的指尖触摸到了春天。那天,天已经很暖,我窗台的迎春花开的鲜亮。有只燕子从我窗台的迎春花旁一掠而过,飞了出去,经过你的头顶又一个仰身飞向那株海棠。你随着那只燕子蹦了一下,跑向那株海棠,我看到你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已经盛放的的海棠花,阳光打在你扬起的嘴角上,那晨露般的眼睛流光溢彩。但是那光彩很快灭了,远处有人走近了,你低下头,收回手攥紧背包带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回墙跟,走进那暗沉沉的太阳的影子里。
第二天,我在窗前从傍晚站到天黑也没看到你出现在墙跟。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你都没再出现。
第八天,我再次来到海棠树下,原来的花粒全都开了,花瓣肆意地舒展开来,浓密而热烈。
两位老婆婆走来,坐在海棠树旁边的草地上晒太阳。
"你说可怜不可怜,才八岁的孩子,这大人也真是,就这么把他撇给他奶奶,两人出去打工一走就是好几年不还来。一孩子和他奶奶在家能不出事吗?唉!小孩子怎么能让他乱碰与电有关的东西呢,可怜那孩子就这样被电死了。""就是,他奶奶,咱那老姐姐,也是真可怜呢,她也不懂漏电不漏电,怎么也想不到孙子开个电视会被电死呀。她觉得没脸等儿子儿媳妇回来,竟然到东河跳河死了。""那孩子以前放学总从这儿过,就沿着那墙根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喽。"两个老婆婆你一言我一语长吁短叹地说着,我起初没在意,听到"沿着墙根"我的心猛地一惊,我想到的小小的你。我摸向口袋,拿出手机,找到第一次见面偷拍你的那两张照片,我拿给两位老婆婆看。一老婆婆说:"呀?你也认识这个可怜的孩子呀!本该活蹦乱跳的孩子不爱说话也没见他笑过,好好的也行呀,却说没就没了……"
我忽然感觉,仿佛穿着薄薄的春衫却经了一场深冬的密雨,寒凉浸彻心骨。
太阳像一只敛了羽毛的鸟,长长短短的璀璨全都不见,剩下一片死白,飘在虚空里。
东河是条很寂寞的河呢。岸旁连一颗柳树都没有,翻滚的河浪泛起污浊的白花,飘着冬天的枯草和远处飘来的落花。但是说不定这条丑陋而寂寞的和可以流向天堂,你的奶奶乘着这条河去陪你,两个人的拥抱总好过你一个人人的寂寞吧?
我沿着你经常走的墙角一遍一遍来回走,虽然离那大片大片的阳光只有几步之遥,却丝毫感觉不到太阳包裹周身的温暖,寒森森的。我看着那开的繁密的花,激烈决绝,至死方休,满目都是颓败的哀伤。若生命只能到这里,那些花,激烈的开过,有太阳照耀的痕迹。你八岁的小脑袋瓜里,都留了写什么记忆呢?上学时,妈妈追来,往你书包里塞一个红苹果,正了正你被书包带压皱的衣衫,抚了抚你额前的乱发?生日时,爸爸从背后拿出给你做的木玩具,捏了捏你带着笑涡的脸蛋,把你举过他的头顶,让你骑在他的肩上,驮着你疯驮着你闹?小小的你,有这样的记忆吗?这对你来说恐怕是很沉重的思考吧,那就不要想了。
光在天边盛开了,你的笑脸也是那样的吧,光芒万丈,带着天国的香气,那时,太阳穿过云层,带给你的温度刚刚好,不寒不凉。那时,不要再绕开阳光走了。
一片阳光
文/林徽因
放了假,春初的日子松弛下来。将午未午时候的阳光,澄黄的一片,由窗棂横浸到室内,晶莹地四处射。我有点发怔,习惯地在沉寂中惊讶我的周围。我望着太阳那湛明的体质,像要辨别它那交织绚烂的色泽,追逐它那不着痕迹的流动。看它洁净地映到书桌上时,我感到桌面上平铺着一种恬静,一种精神上的豪兴,情趣上的闲逸;即或所谓"窗明几净",那里默守着神秘的期待,漾开诗的气氛。那种静,在静里似可听到那一处琤琮的泉流,和着仿佛是断续的琴声,低诉着一个幽独者自误的音调。看到这同一片阳光射到地上时,我感到地面上花影浮动,暗香吹拂左右,人随着晌午的光霭花气在变幻,那种动,柔谐婉转有如无声音乐,令人悠然轻快,不自觉地脱落伤愁。至多,在舒扬理智的客观里使我偶一回头,看看过去幼年记忆步履所留的残迹,有点儿惋惜时间;微微怪时间不能保存情绪,保存那一切情绪所曾流连的境界。
倚在软椅上不但奢侈,也许更是一种过失,有闲的过失。但东坡的辩护:"懒者常似静,静岂懒者徒",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此刻不倚榻上而"静",则方才情绪所兜的小小圈子便无条件地失落了去!人家就不可惜它,自己却实在不能不感到这种亲密的损失的可哀。
就说它是情绪上的小小旅行吧,不走并无不可,不过走走未始不是更好。归根说,我们活在这世上到底最珍惜一些什么?果真珍惜万物之灵的人的活动所产生的种种,所谓人类文化?这人类文化到底又靠一些什么?我们怀疑或许就是人身上那一撮精神同机体的感觉,生理心理所共起的情感,所激发出的一串行为,所聚敛的一点智慧,——那么一点点人之所以为人的表现。宇宙万物客观的本无所可珍惜,反映在人性上的山川草木禽兽才开始有了秀丽,有了气质,有了灵犀。反映在人性上的人自己更不用说。没有人的感觉,人的情感,即便有自然,也就没有自然的美,质或神方面更无所谓人的智慧,人的创造,人的一切生活艺术的表现!这样说来,谁该鄙弃自己感觉上的小小旅行?为壮壮自己胆子,我们更该相信惟其人类有这类情绪的驰骋,实际的世间才赓续着产生我们精神所寄托的文物精萃。
此刻我竟可以微微一咳嗽,乃至于用播音的圆润口调说:我们既然无疑的珍惜文化,即尊重盘古到今种种的艺术——无论是抽象的思想的艺术,或是具体的驾驭天然材料另创的非天然形象,——则对于艺术所由来的渊源,那点点人的感觉,人的情感智慧(通称人的情绪),又当如何地珍惜才算合理?
但是情绪的驰骋,显然不是诗或画或任何其他艺术建造的完成。这驰骋此刻虽占了自己生活的若干时间,却并不在空间里占任何一个小小位置!这个情形自己需完全明了。此刻它仅是一种无踪迹的流动,并无栖身的形体。它或含有各种或可捉摸的质素,但是好奇地探讨这个质素而具体要表现它的差事,无论其有无意义,除却本人外,别人是无能为力的。我此刻为着一片清婉可喜的阳光,分明自己在对内心交流变化的各种联想发生一种兴趣的注意,换句话说,这好奇与兴趣的注意已是我此刻生活的活动。一种力量又迫着我来把握住这个活动,而设法表现它,这不易抑制的冲动,或即所谓艺术冲动也未可知!只记得冷静的杜工部散散步,看看花,也不免会有"江上被花恼不彻,无处告诉只颠狂"的情绪上一片紊乱!玲珑煦暖的阳光照人面前,那美的感人力量就不减于花,不容我生硬地自己把情绪分划为有闲与实际的两种,而权其轻重,然后再决定取舍的。我也只有情绪上的一片紊乱。
情绪的旅行本偶然的事,今天一开头并为着这片春初晌午的阳光,现在也还是为着它。房间内有两种豪侈的光常叫我的心绪紧张如同花开,趁着感觉的微风,深浅零乱于冷智的枝叶中间。一种是烛光,高高的台座,长垂的烛泪,熊熊红焰当帘幕四下时各处光影掩映。那种闪烁明艳,雅有古意,明明是画中景象,却含有更多诗的成分。另一种便是这初春晌午的阳光,到时候有意无意的大片子洒落满室,那些窗棂栏板几案笔砚浴在光蔼中,一时全成了静物图案;再有红蕊细枝点缀几处,室内更是轻香浮溢,叫人俯仰全触到一种灵性。
这种说法怕有点会发生误会,我并不说这片阳光射入室内,需要笔砚花香那些儒雅的托衬才能动人,我的意思倒是:室内顶寻常的一些供设,只要一片阳光这样又幽娴又洒脱地落在上面,一切都会带上另一种动人的气息。
这里要说到我最初认识的一片阳光。那年我六岁,记得是刚刚出了水珠以后——水珠即寻常水痘,不过我家乡的话叫它做水珠。当时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到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人过我窗口问问出"水珠"么?我就感到一种荣耀。那个感觉至今还印在脑子里。也为这个缘故,我还记得病中奢侈的愉悦心境。虽然同其他多次的害病一样,那次我仍然是孤独的被囚禁在一间房屋里休养的。那是我们老宅子里最后的一进房子;白粉墙围着小小院子,北面一排三间,当中夹着一个开敞的厅堂。我病在东头娘的卧室里。西头是婶婶的住房。娘同婶永远要在祖母的前院里行使她们女人们的职务的,于是我常是这三间房屋惟一留守的主人。
在那三间屋子里病着,那经验是难堪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在日中毫无睡意的时候。起初,我仅集注我的听觉在各种似脚步,又不似脚步的上面。猜想着,等候着,希望着人来。间或听听隔墙各种琐碎的声音,由墙基底下传达出来又消敛了去。过一会,我就不耐烦了——不记得是怎样的,我就蹑着鞋,捱着木床走到房门边。房门向着厅堂斜斜地开着一扇,我便扶着门框好奇地向外探望。
那时大概刚是午后两点钟光景,一张刚开过饭的八仙桌,异常寂寞地立在当中。桌下一片由厅口处射进来的阳光,泄泄融融地倒在那里。一个绝对悄寂的周围伴着这一片无声的金色的晶莹,不知为什么,忽使我六岁孩子的心里起了一次极不平常的振荡。
那里并没有几案花香,美术的布置,只是一张极寻常的八仙桌。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那上面在不多时间以前,是刚陈列过咸鱼、酱菜一类极寻常俭朴的午餐的。小孩子的心却呆了。或许两只眼睛倒张大一点,四处地望,似乎在寻觅一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那片阳光美得那样动人?我记得我爬到房内窗前的桌子上坐着,有意无意地望望窗外,院里粉墙疏影同室内那片金色和煦绝然不同趣味。顺便我翻开手边娘梳妆用的旧式镜箱,又上下摇动那小排状抽屉,同那刻成花篮形小铜坠子,不时听雀跃过枝清脆的鸟语。心里却仍为那片阳光隐着一片模糊的疑问。
时间经过二十多年,直到今天,又是这样一泄阳光,一片不可捉摸,不可思议流动的而又恬静的瑰宝,我才明白我那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事实上仅是如此:一张孤独的桌,一角寂寞的厅堂。一只灵巧的镜箱,或窗外断续的鸟语,和水珠——那美丽小孩子的病名——便凑巧永远同初春静沉的阳光整整复斜斜地成了我回忆中极自然的联想。
心香一炷祭轩辕
文/诗意的酒徒
八月中旬一个细雨霏霏的清晨,我们市委党校赴延安考察团结束了在西安的考察,又从西安出发,沿西铜高速公路北上,首先去黄陵县桥山,拜谒中华始祖轩辕黄帝之陵。
我们前往拜谒的轩辕黄帝,传说是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姬姓,号轩辕氏。他是我国原始社会末期的一位部落首领,他征服其他部落,被拥戴为部落联盟领袖,肇造了中华民族的最初雏形。黄帝是我国农业、畜牧业生产的创始人,有很多发明创造如养蚕,舟车,文字,音律,医学,算数等,都创始于黄帝时期,古籍称"黄帝定百物之名"、"凡技术皆自轩辕始",他成为神人合一的中华民族祖先形象,被尊为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对轩辕黄帝的祭祀,萌发于先秦,宏扬于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即便是十六国南北朝西夏辽金亦未曾间断。祭祀黄帝陵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历史文化传统,桥山黄帝陵早已成为中华古代文明的象征,是全体中国人乃至世界华人的心灵皈依之地。
汽车过了渭河渐渐进入黄土高原。想象中的黄土高原到处是裸露的黄土,沟沟豁豁一片苍黄,但是,车窗外,蒙蒙烟雨中,沿途山山峁峁一派葱茏。在淮水之滨闷热了一个夏季,来到黄土高原,竟遇到初秋的第一场雨,竟是这般凉爽、惬意,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黄土高原的植被竟如此丰茂,满眼青翠,偶尔在哪一片山洼里还会出现一湾绿水,一片果园,几幢农舍,恍如江南景色,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看来建设生态文明再造秀美山川已见到显着效果。
进入黄帝陵景区,小雨仍然不紧不慢地下着,环顾四周群山苍茫。轩辕庙北依桥山,南临沮水,气势恢宏。轩辕庙前广场用一块块巨大的鹅卵石铺砌,鹅卵石之间有绒绒青草缀缝。入口广场与桥北广场之间是庙前印池。传说黄帝经常在此刷洗玉玺大印,故名印池。对面即为黄帝置印的印台山。印池为改建桥山和印台山之间的沮河古道而成,有300多亩水面,四周绿树环绕,池水清澈,碧波荡漾,为黄帝陵平添了些许灵秀之气。印池上的轩辕桥用花岗岩石料构成,粗犷而古朴。轩辕桥南北两端有花岗岩望柱。过了轩辕桥,我们考察团一行以轩辕庙山门和龙尾道为背景拍摄了集体照,然后便三三两两地踏上龙尾道,直奔轩辕庙山门而去。
轩辕庙山门为五间廓庑式花岗岩建筑,门额上镌刻着"轩辕庙"三个鎏金大字,为原国民党山西省政府主席蒋鼎文1938年清明祭陵时所题。庙院里古柏参天,游人如织,到处是晃动的雨伞和雨披。导游小姐们举着三角旗,各自招呼着自己的一拨团员,在一个个景点跟前不停地解说着。轩辕庙里生长着十几棵千年古柏,其中一棵古柏传说为轩辕黄帝亲手所植,树龄已有五千多年。这棵柏树高约二十米,树干围长十米,虬枝苍劲,柏叶青青。我不禁暗暗称奇,好大一棵古树啊,经历了五千年风霜雨雪,依然高举着苍翠的枝叶,守望着这片黄天厚土!一种敬畏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特意请少良为我在树下照了一张像。
穿过绿荫映照的庭院,来到诚心亭。诚心亭面阔五间,黑瓦红柱,檐下居中位置,悬挂一个横匾,上书 "诚心亭".抱柱亭联是"观天地生物气象,读古今经世文章".所谓诚心亭,意为所有前来祭祀的官员人等,至此可稍事休息,整理衣帽,静心静面,方可进入正殿祭祀。再北边是碑亭,也是面阔五间,黑瓦红柱,描梁画栋。抱柱亭联是"上下五千年,纵横三万里".亭内立有孙中山、毛泽东祭黄帝陵文手迹碑刻,还有蒋介石、邓小平手迹碑刻。
过了碑亭,又见一棵高大的古柏树,名为"汉武挂甲柏".传说汉武帝西征回师时在此休息,曾把盔甲挂在这棵柏树上,因此而得名。导游绘声绘色,指指点点,说是因汉武帝在树上挂甲,树身上便留下甲胄的印迹,有如不愈的伤痕,每年春天都会溢出亮晶晶的松油,耐人寻味。我仔细观看,怎么也看不出甲胄的印迹。传奇嘛,导游姑妄言之,我就姑妄听之吧。
轩辕庙正殿面阔七间,进深五间,歇山顶,黑瓦红柱,斗拱飞檐,雕梁画栋。门楣匾额"人文初祖"是同盟会元老、国民党高级将领程潜于抗战初期祭陵时所书。当是时日寇侵占东北华北,国共两党都派代表恭祭黄帝陵。国民党"中央祭文"序称:"维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四日民族扫墓之期,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追忆先民功烈,欲使来者知所绍述,以焕发我民族精神,特派代表致祭于我开国始祖轩辕黄帝之陵前。"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特派代表林伯渠致祭黄帝陵,毛泽东亲自撰写祭文,祭文写道:"维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四月五日,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人民抗日红军总司令朱德恭派代表,以鲜花束帛之仪致祭于我中华民族始祖轩辕黄帝之陵。"在民族危机日益严重的历史关头,国共两党为激发民族精神促进民族救亡公祭黄帝陵,表明了要把侵略者赶出中国神圣国土的坚强决心,同时也表明了黄帝这位人文始祖深刻而巨大的民族感召力。
殿前巨大的铜香炉里香火旺盛,烟雾缭绕。趋前拜谒的人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我虔诚地祭起一炷心香,走进轩辕大殿。殿内供奉着放线型石雕黄帝像,高近四米,宽三米多。雕像的石料为整块墨玉,重十多吨。黄帝沉稳站立,步履向东又回首望西,抬臂扬手,冠带简朴,着装无华。我在黄帝石像前三鞠躬,谨致敬天法祖之仪。
祭祀大殿位于轩辕庙中轴线的最北边,坐落在三层石台之上。大殿呈正方形,三十六根直径一点二米的花岗岩石柱古朴而沉稳。祭祀大殿四面无墙,顶上有一个巨大的露天圆孔,造型新颖,充分体现了我国传统文化中天圆地方、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祭祀大殿用石十多万吨,大气磅礴,是国内罕见的典型石磊殿堂建筑。大殿中央耸立着高三点九米、重十二吨的轩辕黄帝浮雕像,雕像的背后镌刻着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纪》。黄帝石像前有纹饰精美的青铜祭器。殿前广场可容纳5000人同时祭祀。
轩辕庙东侧为碑廊。存有历代珍贵碑石四十多方,其中有宋仁宗嘉佑六年奉旨栽植松柏的记事碑,有元泰定二年禁伐黄帝陵树木的圣旨碑,有明太祖洪武四年祭黄帝陵御制祝文碑,有清圣祖康熙二十七年祭黄帝陵碑,有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后派代表团带上他亲自撰写的《祭黄帝陵文》前来桥山祭奠轩辕黄帝的记事碑,等等。
轩辕庙西侧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有贵宾接待室,文物陈列室。陈列室里陈列着该地出土的一些文物和一些书画作品等。
走出轩辕庙,我们又分乘电瓶车前往黄帝陵。
黄帝陵位于桥山之巅。山上松柏参天,郁郁葱葱。沿石板路拾阶而上,到功德坛开始进入陵道。功德坛为方形高坛,上面矗立着黄帝功德碑,碑上的浮雕画描绘歌颂了黄帝的丰功伟绩。经过石阙、牌坊,进入陵园大门。一单檐歇山顶祭亭呈现眼前,黑瓦红柱,飞檐翘角。祭亭里置放着供桌、香炉,祭台,殿中矗立一方高大的龟驮碑,碑上镌刻着郭沫若手书"黄帝陵"三个行书大字,笔力遒劲洒脱。
祭亭后面就是轩辕黄帝的陵冢。陵冢前还有一方青砖黑瓦砌造的墓碑,上题 "桥山龙驭",它告诉我们,此地是黄帝驾龙升天之处。史书记载,黄帝活了118岁,有一年他出巡河南,突然晴天一声霹雳,一条黄龙自天而降,对黄帝说"你的使命已经完成,请你和我一起归天吧。"黄帝自知天命难违,便上了龙背。当黄龙飞越陕西桥山时,黄帝请求下驾安抚臣民。黎民百姓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个个痛哭流涕。在黄龙的催促下,黄帝又跨上龙背,人们拽住黄帝的衣襟一再挽留。黄龙带走了黄帝,留下了黄帝的衣冠。人们把黄帝的衣冠葬于桥山,起冢为陵。这就是"桥山龙驭"的传奇,也是黄帝陵的由来。
毛毛细雨依然下个不停,陵区里到处都是前来寻根祭祖的人。我和同行的少良、丁昆二位同仁在黄帝陵前的祭亭里,行跪拜叩首大礼,这一拜,终于实现了一个炎黄子孙谒陵祭祖的夙愿。我们又来到大铜钟跟前,每人撞钟三次,钟声柔和而悠远,但愿这钟声如愿祈来华夏民族的振兴和人民的安康幸福。我们缓缓地绕陵一周,以寄托缅怀先祖之情。黄帝陵封土有三米多高,封土上生长着几棵粗细不一的小柏树,环冢砌以青砖花墙。放眼整个陵园,外有红墙护卫,园内青砖铺地,古柏森森,苍翠欲滴,整个陵园显得古朴,肃穆而典雅。
黄帝陵正南,陵园围墙以外,有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土台,台上生长着苍松翠柏,有曲折回环的石阶通向台顶。土台跟前一个砖砌的碑上标明是"汉武仙台".《汉书》记载,元封元年汉武帝勒兵十八万,北征朔方凯旋,祭祀黄帝,筑台祈仙,而成汉武仙台。台上游人很多,我们没有上去,就匆匆下山了。
细雨绵绵,秋风飒飒。旅游大巴轻轻滑动,载着我们渐行渐远。回首桥山,郁郁葱葱,烟雨苍茫。桥山啊,你是一座神圣的山,在你山巅的苍松翠柏间,蟠曲着中华民族的根脉,蕴育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魂。桥山啊,你是一座献祭的山,千百年来,祭扫黄帝陵已成为中华民族精神世界的庄严典礼。现在每年国家都要举行公祭活动,民祭活动也愈加隆重。桥山啊,你是一座文明的山,向来有着"慎终追远"伦理情怀和祖宗崇拜文化心理的海内外炎黄子孙,千里迢迢纷至沓来,寻根祭祖,凭吊怀古,桥山已成为社会人际团结的文化纽带。
伟哉,桥山!
乡村的碾房
文/郑恒萍
在北方农村,不管规模大小的村庄,村子里都有碾磨房,有碾子的叫碾房,有磨的叫磨房。碾磨作为一种历史最悠久的农村生活用具,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远古一直延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我的老家是一个亦商亦农的繁华古镇。在人民公社时期,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碾磨房,是坝上农村拥有碾磨房最多的地方。那些沉重而硕大的石碾石磨,不知石匠师傅是在哪里打磨刻凿出来,又是怎样运到偏远的坝上农村,今天难以考证。历经数百年的磨合,光洁而瓷实,久久不会散尽的麦香,在历史的记忆中,穿越时空,与村民的血脉息息相通。
碾房一般都位于每个生产队的队房附近,碾房与村民的住房一样,都是土木结构,大约都是三间打通的平房,黄土泥巴抹墙,溜光的黄土地面,整洁而宽敞。碾房里面有石碾子,碾房是当时典型的原始的手工作坊,用以加工莜麦以及豆类。农家俗称磨面叫做推碾子,一个推字道出了碾子这种原始而古老的劳作方式,但是就是这种古老而笨拙的方式,却伴随着村民不知度过了多少年年月月。
家乡有三宝:土豆、莜面、大皮袄。莜面是这里的主食,制作起来却很复杂,最重要的工序,就是把晾干的莜麦上炒锅炒熟了,用碾子加工成面粉。
碾房虽小,却是人来人往,异常热闹。婶子大娘们提着装小麦和莜麦的簸箩、筛子、笤帚等家什,在磨房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她们把莜麦均匀地铺在碾盘上摊成一个薄薄的圆圈,然后推着碾子一圈圈地转动,妇女的头上包一块毛巾,拿一把干净的扫帚追逐着石碾子,跟着打圈,把挤到碾盘边沿的莜麦扫到中间。慢慢地,莜麦变成了白生生的面粉。待面碾好了,再用箩细细的过一遍,用小簸箕铲起来放进口袋里,推碾子的活计算是完成了。这时候妇女全身都是白白的面粉,眉毛、脸上仿佛搽上了一层细粉,眼睫毛都变成了白色。妇女们看着各自的滑稽样,于是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相互调笑着,在笑声中忘记推碾子的辛劳,望着满满一口袋的面粉,心中满是希望和喜悦。
碾房是倾诉心事舒缓心情的好地方。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尤其是农村的女人,心直口快,心里不藏事,心情的晴雨表就表现在脸上,农村事情无大小,大到娶媳妇聘闺女,小到刷锅洗碗这样的小事情都会拿到磨房里交流。家里有了烦心事,和好姐妹边推碾子边唠叨,倾诉烦恼,彼此解劝开导;说到高兴处,女人们会笑弯了腰,日子便在这种不经意中流逝了。
碾房又是化解矛盾、调解矛盾的好去处。邻里之间、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在长期相处的过程之中,难免磕磕碰碰,难免争争吵吵,更难免因误会而产生隔阂。当矛盾的双方一同走进碾房,难免不互相帮衬一把,一方推碾,一方帮忙,于是打开心中话匣子,推心置腹、各自检讨,话说开了,矛盾解除了,误会也就烟消云散了。
生活就这样在碾子的隆隆声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度过,岁月也在滚滚的石碾下一圈一圈的流逝。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农村的千家万户,农村落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农产品产量飞速增长,电动磨面机取代了古老的碾磨房,隆隆的机器声代替了嘎登嘎登的马蹄声,代替了碾子单调的轱辘轱辘声,村民们不用再大笸箩小筛子的劳作了,只需要把莜麦放进机器的漏斗里,面粉就在机器的轰鸣声中进入了村民的口袋里。
如今,碾房早已不复存在了,曾经的热闹、曾经的喧嚣,曾经的功臣,如同大浪淘沙,随着历史的河流滚滚而去。有的石碾垒在了猪圈的墙上,有的支在房屋地基的墙上,有的像一个嶙峋的骨架,散落在村子的一角,成为了旧时代的一种痕迹。古老的碾磨房,不见了那几十载的风光和繁荣,在沧桑的历史舞台上,演完了最后一场戏,讲完了最后一个故事,毫无所求的悄然离去。
原始的石碾子,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它碾过沉重的历史,也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碾子时代过去了,永远留在斑驳的岁月里。碾盘在碾房中一圈一圈滚动的声音,早已成为一种历史散落在村庄飘荡的风中,那吱吱嘎嘎的声音,那漂浮在空气中的粉末,是那么让人回味无穷。碾磨房已成了一种概念,一个词语,一道风景,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记忆里……